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敲诈!一个普通军户一年的饷银也不过几两!
赵铁柱眼睛瞬间红了,刚要开口,却被张世杰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谢百户大人宽宏。”张世杰没有丝毫犹豫,伸手从怀里(实则是空间)摸出一个小巧的粗布钱袋,掂了掂,里面发出清脆的银钱碰撞声。他看也没看,直接将钱袋抛向马上的张百户。
张百户眼睛一亮,一把接住,掂了掂分量,又迫不及待地解开袋口,看到里面白花花的碎银,脸上顿时绽开贪婪的笑容,连声道:“好!懂事!懂事就好!哈哈!”他随手将钱袋揣进怀里,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百户大人,下官初来,所辖兵员名册不清,营房破败,武库空虚,粮饷…”张世杰语气依旧平静,开始“汇报”工作,但话未说完就被张百户不耐烦地打断。
“粮饷?!”张百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浓的嘲讽和警告,“粮饷?!你他妈第一天当兵啊?!这年头,哪个营不欠饷?!朝廷都揭不开锅了!能有口稀粥吊着命就不错了!还想要饷?!做梦呢!”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张世杰脸上,手指点着周围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军汉:“看看!看看这些弟兄!哪个不是饿着肚子在熬?!你他妈一个新来的,屁事没干,就想着要钱?!告诉你!这个月的粮饷,早就发完了!没了!一粒米都没了!想要?等下个月吧!至于下个月有没有…嘿嘿,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赤裸裸的克扣!无耻到了极点!
张世杰的眼神深处,冰寒更甚。但他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对方说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下官明白了。只是营中弟兄缺衣少食,恐难操练值守…”
“操练?值守?”张百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和身后几个军汉一起哄笑起来,“哈哈哈!操个鸟练!守个鸟值!这破地方,鬼都不来!守给谁看?!冻死饿死都是命!有那力气,不如省着点喘气!”他笑够了,才用马鞭点了点胡老刀,“老刀!人交给你了!规矩…你懂!”
说完,他不再看张世杰一眼,仿佛处理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垃圾。一夹马腹,带着那几个背着野味和鼓囊囊袋子的军汉,吆五喝六地朝着营区深处那几间还算完好的土坯房扬长而去,留下一串嚣张的马蹄声和肆无忌惮的哄笑。
“呸!”赵铁柱对着张百户远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眼中怒火熊熊,“狗官!”
张世杰没有理会赵铁柱的愤怒。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脸色变幻不定、眼神复杂的胡老刀。“胡管事,”张世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百户大人令,我这一哨的弟兄,由你安排。不知…营房在何处?弟兄们…又在何处?”
胡老刀看着张世杰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里直犯嘀咕。这位新来的总旗,给他的感觉极其怪异。说怂吧,刚才面对张百户的鞭子和辱骂,平静得吓人。说硬吧,又老老实实交了十两银子的“买路钱”。看不透!完全看不透!
他干咳一声,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总…总旗大人,您…您跟我来。”他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放肆,语气里多了几分小心,但眼神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嘲弄和疏离,却并未减少。
胡老刀领着张世杰和赵铁柱,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绕过几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和污水坑,走向营区西北角。越往里走,景象越是破败荒凉。这里的营房比门口看到的更加低矮残破,不少屋顶完全塌陷,只剩下断壁残垣,如同被战火蹂躏过的废墟。
最终,胡老刀在一排几乎要倾倒的土坯房前停下。这几间房子相对“完整”些,至少还有屋顶和门板,虽然那门板歪斜着,布满了裂缝,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总旗大人,就…就这儿了。”胡老刀指着其中一间,“您…您和您的亲随,就住这间吧。地方是破了点,但好歹能遮点风。其他几间…都是空的,您手下的弟兄…呃…都在这儿了。”他含糊地说着,目光却瞟向不远处几个缩在墙角避风、正偷偷朝这边张望的身影。
张世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墙角处,稀稀拉拉地蹲着、靠着七八个人影。个个穿着破烂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鸳鸯战袄,外面胡乱裹着脏污的破麻片或草席御寒。面黄肌瘦,眼窝深陷,脸上带着长期饥饿的菜色和麻木。年龄跨度极大,有头发花白、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头,有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瘦骨嶙峋的半大孩子,还有两个拄着木棍、一条腿明显残废的跛子。
他们手里所谓的“兵器”,更是触目惊心:一根磨得发亮的烧火棍,一把锈得只剩半截的柴刀,一根削尖的竹竿,还有两个手里干脆就攥着两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唯一一个看起来稍微壮实点的中年汉子,手里倒是拿着一杆长矛,但那矛杆早已开裂腐朽,用麻绳胡乱缠着,矛头锈迹斑斑,几乎看不出锋芒。
这就是他张世杰麾下的一哨兵卒?这就是所谓的“弟兄”?!
满编一百一十二人,实到不足三十。而这不足三十人里,能称得上“兵”的,恐怕连十个都没有!剩下的,全是老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