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用的…还都是兑了水的劣油!”
“差价…八分一斤…”张世杰脑中飞速计算,“府里每月用油…按最低算…五十斤总有?差价…四两!”
“炭!他说是上好的银霜炭…报账…一两银子一百斤!可送来的…全是半湿的碎炭!市面好炭…也不过五钱银子一百斤!差价五钱!府里寒冬腊月…每月用炭…少说…三千斤!差价…十五两!”
“布匹…针头线脑…灯油蜡烛…肉菜采买…”张世杰的声音越来越快,算珠拨动的嗒嗒声也越来越急,如同骤雨敲打芭蕉!他前世审计过无数贪腐大案,太清楚这些经手采买的小吏能玩出多少花样!虚抬价格,以次充好,虚报数量,吃拿回扣…每一项都是吸食公帑的血蛭!
陋室内,只剩下张世杰嘶哑却冰冷精准的报数声,以及那老旧算盘发出的、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的“嗒嗒”声!张福听得心惊肉跳,枯瘦的身体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颤抖!他只知道刘有财贪,却从没想到,这硕鼠竟贪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米八十两…油四两…炭十五两…其他杂项…保守估计…每月至少二十两…”张世杰猛地停住拨动算珠的手指,抬起头,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张福,一字一句,如同冰锥砸落:
“福伯!刘有财…他一个小小的采买管事…一个月…光从府库公中贪墨的…就不少于一百二十两雪花银!一年…就是一千四百四十两!这还只是他经手的日常杂项!这还没算他逢年过节、主子们额外采买时捞的油水!这更没算他替刘氏、替张世泽一房…从公中‘抹平’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开销!”
“一千…一千四百多两?!”张福被这个天文数字砸得头晕目眩,浑身冰凉!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十两银子堆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一千四百两?!那是多少?那是能堆成一座小山的银子!那是足够几百户流民活命的活命钱!就这么…被刘有财那条恶狗…不!是被刘氏、被张世泽一房…活生生地从英国公府这棵大树上啃噬下来!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悲凉,瞬间淹没了这个老仆!他枯槁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浑浊的老眼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这…这群畜生!畜生啊!”他嘶哑地低吼着,枯瘦的拳头狠狠砸在冰冷的土炕沿上!
“不止…”张世杰的声音却更加冰冷,如同淬火的寒铁,“福伯…你刚才说…刘有财在城西…养了个外室?还有个小宅子?”
“是…是!”张福用力点头,咬牙切齿,“就在…就在城西甜水井胡同…最里头…一个两进的小院!老奴…老奴偷偷去瞧过!那宅子…少说…少说也得值个三四百两!他一个管事…哪来的钱?!”
“钱从哪里来?”张世杰嘴角扯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自然是贪来的!但这笔开销太大,他一个小小的管事,账面上根本‘抹’不平!所以…”他猛地看向张福,眼神锐利如刀,“他必然要‘借’!”
“借?”张福一愣。
“对!借!”张世杰的声音斩钉截铁,“向府库‘借’!或者…更可能是…用他经手采买的货物做抵押…向外面那些粮商、油坊‘赊账’!然后…在账面上…玩一出‘移花接木’‘拆东补西’的把戏!把窟窿暂时填上!这种把戏…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只要…”
张世杰猛地坐直身体,不顾胸口撕裂般的疼痛,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光芒:“只要我们能找到他‘赊账’的凭据!找到那些粮商油坊给他开的‘白条’!找到他为了买宅子养外室…而留下的…无法在府库账目上‘抹平’的…铁证!那就是钉死他!钉死刘氏!钉死张世泽一房的…棺材钉!”
张福听得浑身热血沸腾!他仿佛看到了那恶贯满盈的一房人,在铁证面前轰然倒塌的景象!巨大的希望和复仇的火焰,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冷和疲惫!
“少爷!老奴…老奴知道!”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刘有财那外室…姓柳…是个暗门子里出来的!刘有财贪财如命…又极好面子…给那女人置办了不少首饰衣裳…他…他肯定留了账!那些赊货的白条…他不敢放府里…也不敢放自己家…最可能…就藏在那外室宅子里!”
“好!”张世杰眼中精光爆射,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烽燧!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挣扎着想要下炕,“福伯…扶我…我们…现在就去…”
“少爷!不行!”张福大惊失色,死死按住他,“您这身子…外面风雪又大…您出去就是送死啊!这事…这事交给老奴!老奴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把东西给您弄回来!”
张世杰看着张福那张布满皱纹、写满决绝和忠诚的脸,看着他那被烫红的手背和额头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心头猛地一酸。这老仆,是他在这冰冷世界唯一的依靠了。他不能让他去冒险!甜水井胡同…刘有财的外室…谁知道那里有没有眼线?张世泽会不会派人盯着?
风险太大了!
“不行…”张世杰艰难地摇头,肺部火辣辣地疼,“太危险…不能…让你去…”
“少爷!”张福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