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如鹅毛,风似鬼哭,子夜的安州城被漫天风雪裹得严严实实,天地间一片混沌的白。
呼啸的寒风掩盖了马蹄的声响,也吹散了夜色中的杀机,大多数人早已沉入梦乡,唯有城墙上的明军哨兵,顶着风雪警剔地守望。
子时刚过,沉寂的街巷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数百名身着玄色劲装、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与明军精锐,如同鬼魅般悄然围拢了李倧的临时府邸。
他们动作迅捷而无声,翻墙入院,控制门岗,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发出半点多馀的声响,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此刻的李倧,正搂着怀中娇柔的美姬酣睡,梦中还在畅享着拿下平壤、登临朝鲜国主之位的荣光。
突然,房门被猛地踹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涌入,刺眼的火把光芒照亮了奢华的内室。
没等他反应过来,两名身材高大的锦衣卫已然扑上床榻,一把将他死死按住,粗糙的绳索瞬间捆住了他的手脚。
“你们要干什么?!”
李倧惊怒交加,猛地挣扎起来,怀中的美姬吓得尖叫出声,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他瞪着眼前的锦衣卫,嘶吼道:“我是李倧!朝鲜之主!你们凭什么动我?
”
见锦衣卫毫无反应,似乎听不懂朝鲜话,李倧心中一慌,连忙换上半生不熟的大明官话,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与威胁:“我乃大明册封的绫阳君,与贵国签订了盟约,你们这样做,是违背盟约!
贺世贤呢?让他出来见我!”
可回应他的,只有锦衣卫冰冷的眼神和沉默的押解。
两名锦衣卫架着他的骼膊,如同拖拽货物一般,将他硬生生从温暖的被窝里拖了出来。
李倧赤着脚,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刺骨的寒风瞬间穿透衣物,冻得他牙关打颤。
他心中一片绝望,方才还在美姬的温柔乡中沉醉,转瞬间便沦为阶下囚。
贺世贤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他不仅要夺兵权,还要杀了自己?
无尽的悔恨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早知道贺世贤如此狠辣,当初就不该心存侥幸,暗中教唆将领抵制整编。
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的性命搭了进去。
“放开我!我是朝鲜之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李倧徒劳地挣扎著,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微弱。
可锦衣卫的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钳住他的骼膊,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被一路拖拽着,朝着城外的校场走去。
安州城中心的校场,此刻已是灯火通明。
数百支火把插在校场四周,将雪地映照得如同白昼。
万馀名明军将士披坚执锐,列成整齐的方阵,肃立在雪地里,铠甲上落满了雪花,却纹丝不动,如同雕塑一般,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杀气。
校场中央的高台上,贺世贤身着流光溢彩的精钢铠甲,腰间佩着尚方宝剑,手中却把玩着一把出鞘的宝刀。
刀锋在火光的映照下,闪铄着森寒的光芒,映得他脸上的线条愈发冷硬。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被押到校场中央的李倧,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那笑容深处,却藏着刺骨的杀气。
李倧被锦衣卫推到高台之下,当他抬起头,看到高台上贺世贤冰冷的眼神,以及周围数万明军将士森然的目光时,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想开口质问,想放声辩解,可双腿却如同灌了铅一般,不听使唤地“噗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
冰冷的积雪浸透了他的膝盖,寒意顺着骨骼蔓延全身,让他浑身颤斗。
“贺都督————为何要抓我到此处来?”
李倧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斗,昔日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浓浓的恐惧。
贺世贤缓缓走下高台,手中的宝刀在雪地里拖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他走到李倧面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跪在雪地里的昔日“朝鲜之主”,呵呵一笑,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你做了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
李倧的心脏猛地一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象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误————误会!都督,这都是误会!”
“误会?”
贺世贤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神色变得冰冷无比,眼中的杀气毫不掩饰地进发出来。
他猛地抬起宝刀,刀锋直指李倧的咽喉,冰冷的刀刃贴着他的皮肤,让他瞬间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在大明这里,没有误会!”
贺世贤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冰棱,带着刺骨的寒意。
“签下的盟约,便是铁律;大明的军令,便是天条!
谁敢违抗,谁敢暗中作梗,犯了错,就得付出代价!”
风雪更大了,呼啸着掠过校场,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明军的铠甲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李倧跪在雪地里,感受着脖颈上冰冷的刀锋,看着贺世贤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恐惧。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能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