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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湖列岛,扼闽台航运之咽喉,乃东南海疆第一要冲。
往日里,这里千帆竞渡,商渔船穿梭如织,载着丝绸的商船驶向吕宋,运着瓷器的货船奔赴琉球,渔舟唱晚的号子能飘出十里之外。
可腊月廿八的今日,年关将近,往日喧嚣的港口只剩零星几艘渔船漂泊,海风卷着咸腥味掠过空荡荡的码头,连礁石上的鸥鸟都少了几分聒噪,透着股年关特有的冷清。
澎湖驻有“澎湖游兵”,额定官兵八百五十人,战船二十艘,归南路参将管辖,专司春秋两季巡防海疆。
可眼下过年,大半官兵都告假返乡,岛上只剩百户沉三万带着一百来号人留守,战船更是只剩四艘小哨船,蜷缩在龙门港的避风处,像四只搁浅的鱼鹰。
风柜尾炮台,是澎湖最前沿的防御工事。
此刻,炮台内的空地上架着几口铁锅,海水煮着刚捞上来的龙虾、石斑鱼,白花花的水汽裹着海鲜的鲜香,飘满了整个炮台。
沉三万蹲在炮架旁,眉头拧成了疙瘩,一张脸拉得老长,手里攥着个干硬的麦饼,却半点胃口都没有。
“百户,您这脸比炮管还沉,莫不是想家里那口热乎饭了?”
一个脸上沾着炭灰的小卒,举着条烤得金黄的石斑鱼凑过来,笑着递到他面前。
“您尝尝,刚烤好的,外焦里嫩,比您媳妇做的烤鱼差不了多少!”
沉三万冷哼一声,一把夺过烤鱼,狠狠咬了一大口,鱼肉的鲜香没能驱散他心头的烦闷。
他咽下嘴里的肉,自光望向海平面,语气带着几分焦躁:“别贫嘴!出去巡逻的那队人呢?都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小卒挠了挠头,满不在乎地说:“嗨,能有啥事?这大过年的,红毛夷就算有胆子,也得在家过年吧?
说不定弟兄们在哪个岛礁上摸海螺呢,您就放宽心,等他们回来,咱们正好凑一桌海鲜宴,喝两盅老酒暖暖身子!”
“放屁!”
沉三万猛地站起身,将啃了一半的烤鱼扔在地上。
“天津水师的毛将军早传过信,说荷兰红毛夷在南洋异动,极有可能突袭澎湖!
这海域无风无浪,巡逻队绝不会无故拖延。
定是出事了!”
他转头看向炮台上的十二门火炮。
这十二门炮还是上个月毛文龙派天津水师过来整顿防务时留下的,炮身锃亮,本是守护海疆的利器,可此刻他看着炮口,心里却阵阵发慌。
“你!”
沉三万指着刚才递鱼的小卒,语气斩钉截铁。
“立刻驾小哨船去龙门港,通知天津水师的留守弟兄,让他们即刻出海探查!若见着荷兰舰队,马上回报!”
小卒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百户,不至于吧?就凭咱们这百来号人,就算红毛夷来了,也挡不住啊,何必这么大惊小怪“少废话!这是军令!”
沉三万眼睛一瞪,嗓门陡然提高。
“再敢磨蹭,军法处置!”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小卒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多说,拎着刀就往炮台外的小码头跑,跳上一艘小哨船,扯起风帆,朝着龙门港的方向急驶而去。
可他刚走没多久,炮台了望哨的士兵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百户!快看!海面上有大船!好多艘!”
沉三万心头一沉,猛地冲到炮台制高点,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海平面尽头,黑压压的船影正快速逼近,象一群从深海里爬出来的巨兽,帆影如林,气势骇人。
那些船比大明的福船还要高大,船舷上密密麻麻排列着炮口,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冷光。
“是红毛夷!荷兰人真的来了!”
沉三万脸色骤变,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猛地转身,对着炮台里的士兵嘶吼道:“弟兄们!抄家伙!红毛夷来了!准备开炮!”
平日里懒散的士兵们瞬间被惊醒,纷纷扔下手里的海鲜,抄起武器奔向炮位。
这十二门佛朗机炮虽说是新整备的,可操作起来依旧费力。
士兵们扛着沉重的炮弹,往炮膛里填装火药,用通条夯实,再将炮弹塞进炮口,动作紧张得有些变形,却异常迅速。
“瞄准最前面的那艘船!放!”
沉三万亲自调整炮口,一声令下。
“轰轰轰!”
十二门佛朗机炮同时轰鸣,炮声震得整个炮台都在颤斗,浓烟滚滚,炮弹拖着尾焰,朝着荷兰舰队呼啸而去。
旗舰古宁根号上,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司令雷约兹正举着望远镜观察炮台,脸上还带着几分轻篾。
他以为澎湖守备空虚,明军定是猝不及防,却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
直到炮弹呼啸而来,他才脸色大变,厉声喊道:“开炮反击!快!”
可明军的炮弹比他的命令更快。
“轰隆!”
最前面两艘荷兰武装商船瞬间被击中,船舷被砸出两个大洞,海水疯狂涌入,船体开始倾斜。
紧接着,又一轮炮击袭来,其中一艘商船的弹药舱被命中,瞬间引发爆炸,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