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着马缰,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
“陛下自有决断,使者到了暖阁,便知分晓。”
这话没明说,却让洪瑞凤的心更悬了。
他摸不准这位大明皇帝,究竟是愿意出兵,还是要推诿。
半个时辰后,东暖阁的门被推开。
洪瑞凤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到阁中。
暖阁里比会同馆暖和许多,银案后的朱由校身着玄色常服,正垂眸翻看着一份奏折,神情淡然。
“朝鲜使者洪瑞凤,叩见大明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瑞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连磕三个响头。
朱由校放下奏折,抬了抬眼,语气听不出喜怒:
“起来吧。元日大典后,才是召见各国使臣的时候,你这般急匆匆求见,不合规矩,想来是有急事?”
洪瑞凤站起身,腰杆却不敢挺直,双手垂在身侧,微微发颤:
“外使情急求见,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朝鲜国内兵荒马乱,全焕那贼子勾结倭寇,占了平壤、汉城,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我主绫阳君李倧虽殚精竭虑,誓要平定叛乱,奈何国内分裂,兵力不足,恳请天朝上国出兵援助,救救朝鲜百姓!”
他说罢,又要下跪,却被朱由校抬手止住。
朱由校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里带着几分淡淡的嘲讽:
“是吗?朕倒记得,毛文龙率天津水师驰援朝鲜,光是击溃的乱军就有五万之众,还帮你们收复了平壤。
剩下的几万残兵,你们两国,哦,该说你们两派,连这点兵力都解决不了?”
这话象一记耳光,狠狠打在洪瑞凤脸上。
他瞬间涨红了脸,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连耳尖都在发烫。
他攥紧了朝服下摆,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哪里是解决不了?
分明是李珲与李倧为了争夺王位,刚把朴熙的残部打散,就立刻反目成仇,在庆尚道大打出手,连守平壤的兵都调走了,才给了全焕可乘之机。
“这这是臣等无能。”
洪瑞凤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羞愧。
“只是如今全焕势大,已聚集了十万之众,若再不出兵,他一旦攻破开城,朝鲜李氏社稷便真的保不住了!”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李珲与李倧斗归斗,终究是李氏子孙,可全焕是后金扶持的傀儡,若全焕掌权,朝鲜便成了倭寇的附庸,他们这些臣子,要么死,要么降,绝无生路。
朱由校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他放下茶杯,轻轻敲击着案面,语气平静:
“你可知道大明如今的处境?
江南民乱未平,袁可立的兵马还在常州清剿馀孽。
九边要整顿军备;山东盐政刚有起色,需拨银安抚盐户。
朕就算想帮你们,也实在力有未逮啊。”
洪瑞凤一听,急得额头冒出冷汗,连忙说道:
“陛下无需调派大军!只需让毛文龙将军的天津水师再赴朝鲜即可!
去年水师一到,乱军便望风而逃,只要水师再来,定能击溃全焕!”
朱由校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你可知天津水师如今在哪?”
他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西夷荷兰人,见我大明与西班牙、葡萄牙的生丝交易红火,便眼红了,派舰队占了澎湖,劫掠过往商船。
天津水师的主力,如今全在东南沿海,正准备与荷兰人决战,短时间内,根本抽不出人手。”
洪瑞凤彻底慌了。
他看着朱由校,嘴唇动了动,象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威胁:
“陛下若大明真的不肯出兵,朝鲜国主恐怕只能向倭国借兵了。
倭国德川幕府曾派人来议,说愿出兵三万助我平叛,只是只是需以济州岛为谢礼”
“放肆!”
朱由校猛地一拍案几,茶杯里的茶水溅出大半,落在案上的奏折上。
他眼神骤然变冷,像寒冬里的冰刃,直刺洪瑞凤。
“你敢用倭国来威胁朕?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朝鲜是大明的藩属,若让倭国染指济州岛,他日倭兵再登朝鲜半岛,是不是还要大明出兵帮你们赶出去?”
洪瑞凤被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
“外使不敢!外使只是只是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求陛下恕罪!”
他怎么忘了,大明最忌讳的就是倭国染指朝鲜。
万历年间的抗倭援朝战争,大明损兵折将,才把倭兵赶出朝鲜,如今怎会容忍倭国再回来?
朱由校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模样,脸色稍缓。
他知道洪瑞凤是真急了,才说出这种蠢话。
但朝鲜若真向倭国借兵,后果不堪设想。
倭国一旦在朝鲜立足,必然会又有乱事,到时候辽东、朝鲜连成一片,大明的东北防线便会彻底崩溃。
“起来吧。”
朱由校的语气缓和了些。
“朕可以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