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龙与他约定的记号。
薛原猛地停下脚步,右手紧紧捏着那封密信。
他挥了挥手让家丁退下,独自走到案前,用小刀挑开封蜡,抽出里面的信纸。
烛火下,“白银万两”“升参将、升副总兵”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眼底。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胸口起伏着,手里的信纸都微微发颤。
白银万两够他在宣府置上百亩良田,给儿子捐个监生。
参将之位更是比现在的游击将军高了整整一阶,他熬了十年,从百户到游击,还没摸到参将的边儿,黑云龙一句话,就把他梦寐以求的东西摆在了眼前。
“好好一个黑云龙。”
他低声呢喃,脸上带着笑。
可转瞬他又皱起眉头,把信纸按在案上。
当年黑云龙替他挡过鞑子的箭,左肩上留了个碗大的疤,这份恩他记着。
可帮助黑云龙,便是谋逆。
若是王国梁赢了,他是大功臣,可以在宣府当土皇帝。
可若是朝廷平了叛,他就是同党,凌迟处死、族诛的下场,他闭着眼都能想出来。
“将军,要不要出兵?”
家丁又进来了,声音压得极低。
“黑参将那边还等着回信,再迟,怕是要误了时辰。”
薛原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起伏渐渐平缓。
他猛地转过身,一掌拍在案上,案上的茶碗晃了晃,茶水溅出几滴,落在密信上。
他得给自己找个理由,一个能骗过自己的理由。
片刻之后,他眼睛一亮,说道:
“兄弟为我两肋插刀,我如何能不报恩!”
说假话的最高境界,就是要将自己都骗了。
其实薛原心里比谁都清楚,那参将之位的诱惑,早已盖过了所谓的“报恩”。
“传我命令!”
薛原拔高声音。
“全军集合!半个时辰后,出北门,奔鸡鸣山军营。
马世龙定是去支持新城了,咱们先掏了他的老巢,再去帮黑参将破城!”
家丁领命而去。
很快。
老城的街巷里响起急促的梆子声。
士兵们抓着刀枪从营房里跑出来,甲胄碰撞的声音、战马的嘶鸣声格外刺耳。
薛原披上皮甲,腰间别着那封密信,翻身上马时,眼底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穿着参将官袍,在宣府之中更进一步的景象了。
如果真如黑云龙所言一般,宣府人治宣府。
那么
他日后,便是宣府的土皇帝了!
那潇洒的日子,可太快活了。
一个时辰后。
整顿好的三千人马踏着暮色,朝着鸡鸣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另外一边。
鸡鸣山军营内,马世龙正站在中军帐前,手里捏着刚从信鸽腿上解下的纸条。
打开纸条,看了里面的内容之后,马世龙随即轻轻叹了口气。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闯来。
薛原啊薛原,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他转身对身后的亲兵道:
“传令赵承业,让他把营里的灯火灭九成,只留几盏在主营,装作只有千人驻守的模样。
再让埋伏在营外树林里的五千人做好准备,等薛原的人进了包围圈,就放号炮为令,前后夹击!”
“遵命!”
亲兵快步退下,军营里很快暗了下来,只剩下几盏孤灯在主营前摇曳,像迷途的鬼火。
彻底入夜了。
鸡鸣山下,一片黑暗。
而薛原的人马终于到了鸡鸣山军营外。
他勒住缰绳,望着营内黯淡的灯火,嘴角勾着得意的笑:
“马世龙果然中了计,营里真没多少人。”
他派了个家丁去营门交涉,假意要“支持马协镇”,实则探听虚实。
不多时,家丁跑回来,脸上带着兴奋:
“将军!营里的人说,马协镇带着大部队去新城了,只剩赵承业将军领着一千人守营,还问咱们要不要进营歇息!”
“一千人?”
薛原眼睛一亮,攥紧了腰间的刀。
“好!传令下去,即刻拿下军营!先占了军营,再去新城!”
此话一出。
他麾下所部,当即喊杀着朝着营门冲去。
“冲啊!”
“杀啊!”
可这些人刚靠近营门,就听营里传来一声号炮。
“砰!”的一声,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
紧接着,原本黯淡的军营突然亮起一片灯火,无数士兵从营寨的角楼、帐篷后冲出来,手里的火铳对准了叛军。
“不好!有埋伏!”
薛原心里一沉,刚想下令撤退,就见营门大开,赵承业骑着黑马冲了出来,手里的长枪挑飞一个叛军士兵,声音洪亮如雷:
“薛原!你这谋逆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叛军顿时乱作一团,士兵们挤在一起,有的转身就跑,有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