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心里清楚。
建奴复灭只是辽东棋局的一步落子,绝非终局。
即便辽东暂安,大明这盘满是裂痕的棋,还有太多地方需要修补。
朱由校起身走到殿侧悬挂的《大明九边图》前,看着辽东那一块地方。
他闭上眼,脑海中开始复盘这场持续数年的辽东之战,也在拆解那个困扰大明数十年的顽疾。
为何小小的建州女真,能将辽东拖入数十年的泥沼?
在朱由校看来。
第一个症结,是军户制度的彻底崩坏。
辽东军户世代被束缚在卫所土地上,土地却被军官、勋贵层层兼并,有的军户一家五口只剩半亩薄田,连温饱都难以为继。
更甚者,军饷拖欠长达三五年,士兵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有奏报里写过,天启元年冬天,金州卫的士兵竟要靠挖草皮、剥树皮度日,有的甚至冻毙在城墙上。
这样的“国家农奴”,连生存都成了问题,又怎能指望他们提着刀去拼命?
第二个症结,是党争倾轧下的用人乱象。
历史上。
万历末年到天启初年,东林党与齐楚浙党为了辽东帅位争得你死我活,熊廷弼第一次督辽时,明明打了胜仗,却因朝堂弹劾被迫离任。
袁应泰接任后,不懂军事却硬要推行“招抚流民”,结果让建奴趁虚而入,丢了沉阳、辽阳。
官员们只盯着“门户之见”,哪管辽东将士的死活?
将帅任免全凭党争胜负,而非军功才干,辽东战局怎能不糜烂?
第三个症结,是财政的恶性循环。
辽东每年需军饷五百万两,可大明每年的财政收入不过三四百万两,为了填辽东的窟窿,朝廷只能加征“辽饷”。
这种“低效输血”,一边让辽东士兵因缺饷而战斗力崩坏,一边让中原百姓因重赋而民怨沸腾,简直是饮鸩止渴。
想到这里,朱由校睁开眼,眼底多了几分笃定。
他之所以能平定辽东,恰恰是戳中了这三个症结的要害。
对付军户崩坏,他没拘泥于旧制,而是直接从“钱”
抄没八大晋商的家产,得银千馀万两,不仅补发了辽东将士拖欠三年的军饷,还为士兵配备了新的甲胄、火铳。
熊廷弼、王承恩的密信里写过,补发军饷那天,辽东军营里士兵们举着银锭欢呼,有的老兵甚至哭了。
那是久旱逢甘霖的振奋,也是对朝廷重拾信任的感动。
对付党争倾轧,他的手段更直接:
将所有弹劾熊廷弼的奏疏压下,甚至下旨“凡以私怨弹劾督辽诸将者,以‘挠军’论处”。
对于弹劾熊廷弼的奏疏,一直留中不发。
他的态度很明显:熊廷弼在辽一日,朕便信他一日。
正是这份毫无保留的支持,让熊廷弼能甩开朝堂掣肘,在辽东拧成一股绳。
对付用人困境,他更是不拘一格。
为了拉拢科尔沁部牵制建奴,他纳科尔沁首领之女为妃,许以互市之利,让科尔沁从“建奴盟友”变成“大明藩属”,为明军提供了侧翼支持。
提拔将领时,他不看出身只看战功。
李鸿基本是银川驿卒,因作战勇猛一路升到副将。
赵率教、祖大寿、毛文龙等人亦是微末之将,却因超拔被委以重任。
这种“不论出身、只看实效”的用人方式,让辽东明军涌现出一批敢打敢拼的新锐将领。
若是万历皇帝当年能有这般决断,能抛开党争、不惜内帑、早换下李成梁,能及时填补财政漏洞,辽东何至于糜烂到今日?
好在。
这数十年的烂摊子,终究在他手上解决了。
但朱由校没敢松懈。
辽东的军户还需重新安置,陕西的流民问题极待解决,江南的赋税改革还没推开
大明这艘破船,只是刚避开了“辽东暗礁”,要想真正扬帆起航,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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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