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纸页边缘还带着淡淡的墨香,显然是刚写好不久。
他将册子轻轻一扬,目光扫过四人:“朕近日整理了一些关于‘钱货’的想法,诸位卿家不妨一看。”
太监连忙上前,将册子双手递到方从哲手中。
这位年过花甲的首辅接过册子时,脸上还带着几分疑惑。
陛下日理万机,怎会有时间琢磨“钱货”之事?
他低头翻开第一页,入眼便是“纸币之基,在信不在纸”八个字,笔力遒劲,力透纸背。
方从哲越看越心惊,手指不自觉地放慢了翻页的速度。
册子里写的哪里是“钱货想法”,分明是一套从未听过的“金融之法”:
开篇便说纸币并非“无本之木”,需以朝廷库房的白银、粮食作为“准备金”,每发行一贯宝钞,便映射存银三钱到五钱,让百姓知道宝钞能随时兑换实物,而非废纸。
接着又提“银行之设”,说可在京城、江南、川陕等地设“大明官银号”。
百姓可将白银存入银号,换取“存票”,也可凭存票在异地银号支取白银,既方便商旅,也能将散在民间的白银集中起来,作为纸币的信用支撑。
如果要将民间的白银聚拢过来,还可以给出些许利息。
甚至,这本小册里面还提到了“防伪之术”。
在宝钞上用特制的水印纸、防伪花纹,加盖只有宝钞司与户部才能掌控的印玺,同时严惩私印者,抄家流放,以儆效尤。
“这这是陛下亲笔所书?”
方从哲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些想法,远超大明千年的货币认知,让他有一种醍醐灌顶,晕晕沉沉的感觉。。
朱由校轻轻点头:
“朕早年曾涉猎过一些钱货之法,譬如宋时的交子,便与宝钞相似,近日朕结合我大明实情,整理成了这本册子。
朕非金融专精,却也知道,纸币的关键从不是纸的贵重,而是背后的‘信用’。
只要朝廷能守住‘宝钞可兑银、可纳税、可购物’的承诺,只要能让百姓相信,拿着宝钞和拿着白银一样安稳,何愁推不下去?”
此时册子已传到叶向高手中。
这位务实的群辅捧着册子,眉头从最初的紧锁渐渐舒展。
“陛下所言‘以银为备’,倒是解了‘宝钞无本’的死结!
早年太祖皇帝推行宝钞,便是因无银无粮支撑,才滥发贬值。
若是每发一贯宝钞,便存五钱白银在官库,百姓随时能兑,自然不会再视宝钞为废纸!”
“还有这‘官银号’!”
“如今江南士绅抱怨银票不能汇通天下,若是朝廷设官银号,北至辽东、南至广州,凭票就能兑银,不仅能方便通商,还能将民间散银收归朝廷管控。
日后再发宝钞,便有了足够的银钱做底气!”
而且
叶向高看出了这大明宝钞的好处。
那就是无中生有。
朝堂有五钱银子,就可以发一两银子的宝钞。
相当于凭空多出来了这么多的财富。
陛下的想法,当真天才!
李汝华是最后看册子的,他性子最是谨慎,却也在翻到“防伪之术”时眼前一亮:
“陛下说的‘水印纸’‘专用印玺’,倒是比早年的‘火漆印’更稳妥!
若是能造出只有内府才能掌控的纸料,再严惩造假者,民间私印宝钞的隐患,便能大大降低!”
四人传阅完册子,重新坐回椅上时,脸上的“难色”早已被震惊取代。
这时候,四个人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方从哲语气里多了几分敬佩:
“老臣愚昧,此前只知宝钞之弊,却不知纸币竟有这般‘活法’!
陛下这些想法,虽闻所未闻,却句句在理。
只要能守住‘信用’二字,重发宝钞,并非绝无可能!”
“臣附议!”
叶向高连忙起身,眼中闪铄着务实的光芒。
“陛下的册子,好比为我大明货币指了一条新路!
只是这‘准备金’的筹集、‘官银号’的设立、‘水印纸’的制造,都需细细谋划,不可操之过急。”
李长庚更是上前说道:“臣管户部,愿牵头先从京城设第一家官银号试手,待运转稳妥了,再逐步推广到江南、川陕!”
此刻的他,早已没了之前的尤豫,满脑子都是如何将册子里的想法落到实处。
朱由校看着四人的转变,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这本册子虽然无法立刻解决所有问题,却打破了大臣们“宝钞无用,不能用”的固有认知,为货币改革撬开了一道缝隙。
他抬手示意四人起身:
“诸位卿家。
这本册子只是大概,具体如何操作,还需你们结合户部帐册、地方实情,细细商议。”
“朕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好好去研讨一番,朕要的不是‘可行不可行’的结论,而是‘如何可行’的章程:
准备金从哪里来?
官银号先设在哪几处?
宝钞的面额如何定?
造假如何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