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自己都没有多少把握可以短时间拿下赫图阿拉。
“臣辽东经略使熊廷弼,遵旨。”
熊廷弼接过密诏,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失落。
待传诏太监离去,他也将自己失落的心情收拾好。
事不可为,便不能勉强。
他对着帐外大喝:
“传本经略钧令!即刻拆除古勒寨、沙济寨等赫图阿拉外围堡寨,所有木料、砖石尽数运走,不许给建奴留下半点可用之物!
各军分批量撤军,刘兴祚部断后,陈策部护送伤员,务必确保撤退有序!”
“另外,让布和台吉过来!”
“遵令!”
亲兵们轰然应诺,转身去传达命令。
帐内,熊廷弼望着密诏上“整肃内部”四个字,心中渐渐坚定。
或许
杨涟是对的。
攘外必先安内!
不把辽东的蛀虫彻底清除,就算灭掉了皇太极,也守不住辽东的安稳。
不多时。
布和台吉应邀走进大帐。
此番攻伐赫图阿拉,布和也随军出征,不为别的,只为了报仇。
可惜。
此番这仇肯定是报不了了。
此刻他脸上还带着几分疲惫,见熊廷弼神色严肃,连忙拱手行礼:
“不知经略公召属下前来,有何吩咐?”
熊廷弼示意他坐下,语气缓和了些:
“布和台吉,陛下有旨,召你即刻入京。另外,林丹汗、莽古尔泰,还有察哈尔部、建奴的几位贵胄,也需由你亲自押送前往京师。”
“我去京师?”
布和猛地愣住,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原以为打完这仗,自己顶多能带回些战利品,回科尔沁整顿部众,却没想到竟能得到面见大明皇帝的机会。
熊廷弼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你是皇亲国戚,此次又助我大明生擒林丹汗、大败皇太极,功不可没。
陛下有意,要亲自封你为顺礼王。
你父亲莽古斯生前便是顺礼王,如今这个爵位,也该由你继承了。”
“顺礼王?!”
布和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脸上的疲惫瞬间被狂喜取代。
他之前还担心,父亲的爵位会落到两个叔父手中,却没想到大明皇帝竟直接将这个爵位封给了他!
“我我这就去安排!”
布和搓着手,激动得语无伦次。
他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
要带上最好的蒙古马,给陛下准备些草原上的特产。
到了北京,一定要好好看看大明的都城是什么模样。
还有他的两个女儿,自从送入京师后,他还没见过,不知道她们在宫里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看着布和喜不自胜的模样,熊廷弼的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封布和为顺礼王,不仅是对他功绩的奖赏,更是大明拉拢科尔沁部的手段。
科尔沁部还是要用的。
尤其在他被皇太极劫掠之后,实力下降了不少,更是可以用。
不过
草原人的野心膨胀得太快了。
陛下此番诏其进京,恐怕有敲打的意思。
长久治理草原,离不开狗腿子。
以明军对付草原各部,成本还是太高了。
若是能用蒙古人对付蒙古人,这才是省时省力,一劳永逸的办法。
而布和台吉是陛下的岳丈。
有了这层关系,科尔沁部日后定会更坚定地站在大明这边,草原的局势,也能更稳几分。
两人尚在交谈。
帐外,明军撤军的号角已经吹响。
士兵们依旧思乡,却也因“回家过年”的消息而多了几分干劲,开始有条不紊地拆除营寨、收拾行装。
赫图阿拉城墙上的建奴守军,看着明军撤军的身影,眼中虽然高兴,却不敢贸然出击。
他们不知道,明军的撤退,是真退还是假退。
万一给他们埋伏了,都不知道到哪里去哭的。
熊廷弼最后望了一眼赫图阿拉的城墙,将密诏仔细收好。
他倒是没有气馁,只是有些可惜。
且让你多活几日罢!
这次撤军不是失败,而是为了更彻底的胜利。
等他清理完辽东的蛀虫,补足粮草与火药,再回来时,定要踏平这座城池,让建奴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千里之外。
北京城。
临近年关,京城大街小巷,都开始热闹起来了。
正阳门外的大街上,早在腊月二十就搭起了彩棚,青竹做架,红布为幔,棚下的店铺挂满了“福”字与春联,伙计们穿着新浆洗的青布棉袄,高声吆喝着招揽生意。
梳篦铺的玻璃镜前围满了挑头油的妇人,珠翠铺的柜台里摆着亮晶晶的点翠簪子,玩具铺前挤满了攥着铜板的孩子,风车“哗啦啦”转着,与叫卖声、笑声揉在一起,连寒风都似暖了几分。
白云观的庙会早已开了张。
山门前的石猴被摸得锃亮,香客们排着队去摸猴头,盼着来年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