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心中有恨,却又因实力不济而“被迫”投降,倒让他有些尤豫了。
他暗自盘算:
若是皇太极真的因为无力抗衡而选择投降,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要征伐赫图阿拉,明军需要翻越雪山,穿越密林,不仅要耗费大量的粮草钱帛,还得牺牲不少将士的性命。
若是能兵不血刃地收服建州女真,对大明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
可陛下的叮嘱又在耳边响起。
皇太极此人,远比努尔哈赤狡猾。
他会不会是故意示弱,想用投降来麻痹明军,趁机恢复实力,等实力恢复后再反戈一击?
熊廷弼的尤豫,自然被图伦看在眼里,他当即说道:
“只要经略公愿意不再进犯赫图阿拉,我大金建州女真,也绝对不越过抚顺关,进犯辽东!”
图伦心中虽仍有慌乱,却知道关键时刻不能露怯。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卷用明黄色绸缎包裹的文书,双手捧着高高举起,语气愈发躬敬:
“经略公明察,我家大汗为表投降诚意,特意亲笔写下降表,请经略公过目!”
话音落时,一名亲卫快步上前,从图伦手中接过降表,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夹带异物后,才转身递到主位上的熊廷弼面前。
熊廷弼接过降表,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图伦的脸。
他想从对方的神色中,捕捉到一丝慌乱或伪装的痕迹。
可图伦始终低着头,双肩微微耸起,一副“任人处置”的顺从模样,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
熊廷弼缓缓展开降表,只见上面用汉文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行血色字迹。
开篇便是“建州女真首领皇太极,谨以血书叩拜大明皇帝陛下、辽东经略熊公”,语气谦卑到了极点。
正文里,皇太极不仅承认“建州久犯天威,屡扰辽东,罪该万死”,还承诺“愿废‘大金’国号,永为大明藩属”。
更令熊廷弼意外的是,降表中明确提出“即刻放归历年掳走的汉民三千馀人,由大明派人接管”。
甚至主动请缨“皇太极愿亲赴抚顺,面见经略公,当面谢罪,商议受降细则”。
字里行间,满是“俯首称臣”的诚意,连措辞都透着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惹得大明不满。
熊廷弼反复翻阅着降表,手眼神却愈发闪铄。
这份降表太“完美”了,完美到让他觉得不真实。
可他很快便冷静下来,目光扫过窗外漫天飞雪,又想起帐下将士们疲惫的神色。
连日征战,士兵们早已身心俱疲,如今又值隆冬,大雪封山,粮草转运困难,士卒们都在盼着朝廷的封赏,根本不具备出城远征赫图阿拉的条件。
即便要征伐,也得等到开春雪化,粮草充足之后。
‘既然如此,倒不如看看皇太极的诚意。’
熊廷弼心中暗自盘算:‘若是皇太极真有投降的诚意,让他来抚顺谢罪,正好能将他牢牢掌控在手中,一举解决辽东大患。
若是他玩的是诈降的把戏,只要我提前做好布置,加强抚顺的防务,派人密切监视赫图阿拉的动向,也不怕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想到这里,熊廷弼猛地合上降表,声音在寂静的白虎堂中格外响亮:
“也罢!本经略便信黄台吉一次!十日之内,让皇太极亲自到抚顺城来,当面谢罪,商议受降条款!
若是他按时抵达,大明自会给他一条生路;若是他敢不来,或是玩什么花样,休怪本经略率军踏平赫图阿拉!”
投降肯定不是随便投降的。
丧权辱国的条约,你皇太极得多签订几个!
图伦听到这话,心中瞬间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也微微放松下来。
他连忙抬起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多谢经略公宽宏大量!外使这便即刻返回赫图阿拉,向我家大汗禀报,定让他十日内到抚顺谢罪!”
说着,他再次对着熊廷弼深深一拜,起身时,眼角的馀光飞快地扫过白虎堂内的诸将,见众人虽仍有疑虑,却未提出反对,心中更是安定。
他此行的目的,并非真要让熊廷弼相信投降的诚意,而是要拖延时间,将明军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受降”这件事上,为大金攻打科尔沁部争取宝贵的时机。
如今看来,这个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外使告辞!”
图伦的身影刚消失在白虎堂外,熊廷弼的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方才强压下的不安,此刻象潮水般涌了上来。
右眼皮还在突突狂跳,那股熟悉的心悸感,是他多年领兵作战养成的直觉,往往预示着潜在的危机。
“本经略总觉得,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低声自语。
降表上的谦卑措辞还在脑海里回荡,可越是“完美”的诚意,越让他觉得不对劲。
皇太极若真如降表所言那般“人心离散、无力抗衡”,为何还要整顿人心,在赫图阿拉做这么多无用之事?
“来人!”
熊廷弼猛地转身,唤来亲卫。
亲卫快步上前:“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