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早已下令“全速撤退,不得逗留”,他们只能攥紧拳头,狠狠啐了一口,加快脚步,顺着山道一溜烟远去,连回头都不敢再回头。
看着建奴大军渐渐消失在河谷尽头,亲兵们纷纷围上来,兴奋地说道:
“经略公!他们真撤了!咱们赢了!要不要追上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熊廷弼却缓缓摇头,眼中的豪气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静的理性:
“不能追。”
他看着身后疲惫不堪的士兵,语气沉重。
“咱们只剩数百人,还都是步兵,连日守城早已疲惫不堪;而建奴虽撤,却是骑众多兵,若是咱们追出去,他们调头设伏,咱们这点人,不够塞牙缝的。”
“努尔哈赤老奸巨猾,说不定还在河谷两侧留了伏兵,就等着咱们追击。咱们守住营寨,等陈策的主力援军到来,才是最稳妥的。”
亲兵们闻言,虽有不甘,却也明白熊廷弼说得对。
他们能坚守到现在,靠的不是勇猛冒进,而是步步为营的谨慎。
熊廷弼转身,重新走进营寨,吩咐道:“留下两队斥候,在山道两侧警戒,其馀人抓紧时间休息,修补工事,清点粮草。援军很快就到,咱们要做好接应的准备。”
“遵令!”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本待在建奴营寨中的炒花使者,却是鬼使神差的到了山上营寨之外。
努尔哈赤败了,熊廷弼还活着。
内喀尔喀五部该归附谁,一目了然。
现在,自然是要交投名状了!
红河谷南面。
陈策也很快知晓了建奴后撤了。
此前一路尾随着的建奴袭扰骑兵,不知何时已悄然消失。
没有了冷箭突袭,没有了马队骚扰,连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都淡了几分。
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反而让陈策心头一紧:
是努尔哈赤已攻破熊经略的营寨,无需再牵制?
还是怕明军主力逼近,仓促撤兵?
“将军,前方便是红河谷的建奴旧营!”
斥候策马奔来,声音带着几分兴奋。
“营地里空无一人,看样子是刚撤没多久!”
陈策催马前行,不多时便抵达建奴曾驻扎的营地。
眼前的景象,彻底打消了他的疑虑。
只见建奴营寨之中,帐篷歪歪斜斜地倒在雪地里,不少还残留着被火燎过的焦痕。
地上散落着断裂的顺刀、破损的楯车部件,甚至还有来不及带走的粮袋,袋口裂开,小米混着积雪洒了一地。
雪地上的马蹄印与脚印杂乱无章,朝着铁岭方向延伸,偶尔还能看到丢弃的伤员担架,显然是撤退时太过仓促,连伤员都顾不上带走。
“撤得如此狼狈”
陈策翻身下马,弯腰捡起一只掉在雪地里的建奴头盔,盔沿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看来熊经略不仅守住了营寨,还把努尔哈赤逼到了绝境!”
他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就在这时,山道上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依旧有力:“陈帅,别来无恙!”
陈策猛地抬头,只见山道顶端的营寨寨门缓缓打开,熊廷弼在两名亲卫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山道。
他身上的甲胄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多处破损,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是伤得不轻;脸上的刀伤虽已结痂,却依旧狰狞。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经略公!”
陈策快步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末将陈策,拜见经略公!”
此番明军能攻破抚顺、斩杀代善,最关键的便是熊廷弼在红河谷死死牵制住努尔哈赤的主力。
若不是熊廷弼拖着建奴大军,抚顺的防线绝不会如此轻易被撕开,代善也不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熊廷弼抬手扶起陈策,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欣慰。
“不必多礼,能守住营寨,靠的是麾下将士们的死战,也多亏你率军及时赶来。”
他没有半分叙旧的意思,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问道:
“陈帅,此番你带了多少人过来?骑兵有多少?”
陈策愣了一下,随即收敛神色,沉声回道:“回经略公,总计一万五千人,其中骑兵三千。”
“骑兵只有三千?”
熊廷弼眉头微挑,随即又舒展开来。
明军本就骑兵不多,仗打到现在,还有三千骑兵可以出动,已经不错了。
他当即说道:“三千虽少,却也够用了!”
熊廷弼指着建奴撤退的方向,眼中杀气四溢!
“努尔哈赤的大军早已是疲敝之师,且科尔沁部已经被威虏伯说服南下,此刻怕是已在半路上了,内喀尔喀五部的炒花,也愿意出兵景从。努尔哈赤腹背受敌,正是追击的绝好机会!”
努尔哈赤所部,是疲敝之师。
这一点,熊廷弼在守寨的时候,便有了最深刻的感悟。
若非这些人身体疲惫,否则,以他们悍不畏死的冲劲,自己很可能会折在红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