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汗位争夺的算盘打得如此清楚。
“你方才问我如何知晓父汗呕血?”
黄台吉继续说道:“是科尔沁部贝勒明安的儿子桑噶尔寨台吉,派人快马送来的消息。为了赶在其他人之前报信,他的人跑死了三匹好马。”
“科尔沁部?”
阿济格的眉头皱得更紧。
科尔沁是蒙古大部落,向来与大金联姻,科尔沁贝勒莽古斯更是黄台吉的岳丈。
他们此刻递来消息,无疑是在押注,想提前攀附未来的汗王。
可既然科尔沁下注了八哥,那代善和莽古尔泰背后,又有哪些部族支持?
乌拉部?
辉发部?
还是其他蒙古部落?
阿济格越想心越沉。
父汗还在,可围绕汗位的暗流已经汹涌成潮,连外部部族都开始选边站了。
一旦父汗真的撒手人寰,那些潜藏的矛盾定会彻底爆发。
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怕是躲不过去了。
到那时,别说复仇明军,大金能不能保住眼下的疆土,都是未知数。
黄台吉眼神灼灼地看向阿济格,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他的心思:“十二弟,你觉得,若父汗百年之后,这汗位,我们几兄弟中谁最合适当?”
这一问,象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房中的沉寂。
谁坐?
阿济格心中猛地一跳。
要说他没动过心思,那是假的。他是父汗的第十二子,手握部分镶白旗兵权,论资历虽不及代善、莽古尔泰、黄台吉,却也比年幼的多尔衮更有分量。
可他心里清楚,自己性情急躁,谋略不足,羽翼远未丰满。
真要争起来,根本不是代善、黄台吉、莽古尔泰的对手。
既然争不得,便只能选边站。
扶持一人上位,若事成,自己作为从龙之臣,前途定然无量,权势滔天也未可知。
但这步棋风险极大,一旦押错了宝,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其实,对他们这些皇子而言,最稳妥的莫过于保持中立。
谁最终胜出,便依附谁,虽难掌大权,却能保全身家。
可黄台吉此刻的问话,分明是在逼他表态,没有中立的馀地。
阿济格沉默了许久,帐内烛火的影子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想起代善的优柔寡断,当年因与父汗的大妃有染,早已失了储君之望。
又想起莽古尔泰的残暴嗜杀,动辄屠城,失尽人心。
再看看眼前的黄台吉。
运筹惟幄,心思缜密,沉阳城下虽未破城,却也展现了惊人的轫性与谋略。
“谁能让大金强大,谁就该做大汗。”
阿济格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
他抬起头,迎上黄台吉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比起二阿哥与五阿哥,八哥你,更适合坐这个汗位。”
中立换不来权势,他索性赌一把。
富贵险中求,自古皆然。
黄台吉脸上瞬间绽开喜色,眼中的锐利化为真切的暖意。
他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阿济格的肩膀:“好!十二弟能信得过我,便是我黄台吉的福气!”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你我兄弟同心,何愁大事不成?父汗创下的基业,绝不能毁在我们手里!总有一日,我们要踏平沉阳,攻破山海关,入主中原,让大金再次伟大,让女真的旗帜插遍天下!到那时,你我兄弟同享这万里江山!”
阿济格看着黄台吉眼中燃烧的野心,心中的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热血。
他单膝跪地,抱拳道:“臣弟愿效犬马之劳!”
“起来,起来!”
黄台吉连忙将他扶起,两人相视一笑,帐内的凝重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窗外,李永芳家眷的惨叫声早已平息,抚顺城的夜色依旧深沉。
但这房中,却仿佛有一簇新的火焰被点燃。
那是属于权力的火焰,带着灼人的温度。
汗位之争的序幕,在这一刻,悄然拉开。
时间如梭。
转眼便是毛文龙等人奇袭赫图阿拉得手后的第十五日。
天启元年七月二十五日。
已经是秋日了。
盛夏酷暑不复存在。
天津卫的码头正迎来一批风尘仆仆的将士。
毛文龙、祖大寿一行人乘坐的船队顺着江海一路南下,沿途虽因水流湍急翻了三艘载满战利品的小船,好在人员无伤,不过是损失些金银细软,于大局无碍。
他们已于昨日抵达天津卫,此刻正暂歇在卫所驿站中,等侯着进京的旨意。
而就在他们抵达的几乎同一时刻,一份足以震动朝野的捷报正从天津卫出发,向着京师疾驰。
驿站内,几名精挑细选的传令兵早已整装待发。
为首传令兵怀中抱着的镶金漆盒,正是封装捷报的匣子:
盒身鎏金缠枝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盒外斜插着三面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