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传来一阵更密集的马蹄声。
五十名明军死士正沿着戚金南兵新清出的信道冲锋,他们的战马同样披着湿棉被,刀光在硝烟中闪成一片。
见此情形,阿巴泰差点没被吓死。
“放箭!往死里放!”
阿巴泰亲自抓起弓箭,弓弦拉得象满月。
这次护卫炮群的金兵学乖了,他们躲在残存的楯车后,专射战马的眼睛和骑士的咽喉。
箭矢穿透湿棉被的“噗噗”声此起彼伏,冲在最前面的十馀名死士连人带马倒在血泊里,有的刚拉燃引线就被射穿胸膛,火药包在原地炸开,掀起一片血雾。
居然没有一恶冲到炮群的。
“贺帅,不能再这么冲了!”
身边的亲兵急得嘶吼。
贺世贤望着不断倒下的弟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换战术!”
贺世贤猛地调转马头,对着身后大吼。
“拿地雷龙来!”
几名骑兵立刻从马背上解下陶罐。
那是明军特制的“地雷龙”,陶罐里塞满火药,罐口引着三尺长的火绳,火绳上还裹着浸油的麻布,能延时燃烧。
“记住,扔到炮架底下!”
贺世贤驱马冲刺上前,亲自点燃一个陶罐的火绳,不顾箭矢疯狂朝他射来。
到了可以扔到炮群的位置,他手腕一甩,陶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身后的骑兵们纷纷效仿,点燃的地雷龙象一群拖着火尾的铁球,被高速冲锋的战马甩向炮群。
建奴的火炮都是固定在木架上的,没有轮式底盘,本就笨重难移。
此刻见明军扔来陶罐,还以为是普通火罐,几个金兵竟伸手去接。
“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在炮架底部炸开。
特制的陶罐碎片带着火药的冲击力,专炸木质结构,只听“咔嚓”脆响,一尊大将军炮的木架应声断裂,炮身“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炮口歪向天空,再也竖不起来。
紧接着,更多的地雷龙在炮群中炸开,有的引燃了散落的火药,有的直接炸断了炮架的支柱,短短片刻,又有七八尊火炮被掀翻,炮身陷入滚烫的泥土里。
“撤!快把剩下的炮拉走!”
阿巴泰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火炮像被推倒的积木般接连损毁,心疼得几乎要滴血。
可明军的箭矢和戚金的狼筅已经压到近前,残存的金兵哪里还敢恋战,只能拖着十几尊还能勉强使用的火炮往后退。
“停了!建奴的炮停了!”
沉阳城头上突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
士兵们望着城外渐渐沉寂的炮群,看着那些歪斜倒塌的大将军炮,激动得互相拥抱。
东北角的城墙虽然还在冒烟,可那要命的炮击,终于停了。
贺世贤望着那些歪斜的炮架,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拔刀指向敌阵:“掷毒烟球!”
早已备好的毒药烟球被骑兵们纷纷点燃,陶制的球壳裹着硝石、硫磺、狼毒和砒霜的混合物,在火绳“滋滋”的燃烧声中被奋力抛向敌阵。
这些灰绿色的毒烟球在空中划过弧线,落地的瞬间炸开,腾起一团团刺鼻的烟雾,苦杏仁味混着硫磺的气息直冲脑门。
“咳咳眼睛!我的眼睛!”
金兵顿时乱作一团。
毒烟钻入鼻腔,呛得人撕心裂肺地咳嗽;溅到眼里,立刻红肿流泪,连弓都拉不稳。
许多建奴刚吼出“顶住”,就被浓烟呛得跪倒在地,双手捂着喉咙剧烈抽搐,嘴角溢出白沫。
正是“目盲呕血”的征状。
贺世贤勒住战马,望着被毒烟笼罩的敌阵,嘴角勾起一抹冷峭。
这烟雾至少半个时辰散不去,足够熊廷弼在城上布置了。
他转头看向戚金,却见对方正眉头紧锁望着侧翼。
“戚帅,建奴围过来了!”亲兵的嘶吼带着焦灼。
贺世贤与戚金猛地转头,只见东侧和北侧的地平在线,建奴的骑兵正象涨潮的海水般涌来,白甲如浪,马蹄声震得大地发颤。
显然,黄台吉见火炮被毁,已调来了预备队,要将他们困死在城外。
“快用神烟喷筒!”戚金的吼声撕破烟幕。
早已待命的浙兵们齐齐举起竹筒。
这些神烟喷筒足有三尺长,竹筒里塞满了火药与艾绒,被火点燃后,“噗”地喷出丈馀长的浓烟,象一条条灰黑色的长蛇,在阵前翻滚蔓延。
刺激性的烟雾带着艾草的辛辣味,呛得人眼泪直流,不过片刻,战场便被浓如墨的烟幕笼罩,两步之外难辨人影。
“撤!”
贺世贤一扯缰绳,率先冲向沉阳城的方向。
他知道此刻不是恋战的时候,能毁掉对方大半火炮,已是超额完成任务。
明军骑兵借着烟幕掩护,如离弦之箭般冲杀在前。
戚金的南兵则结成盾阵,刀牌手在前抵挡流矢,长枪手护住侧翼,且战且退。
神烟喷筒持续喷射着浓烟,为他们筑起一道移动的烟墙,金兵虽在烟外嘶吼怒骂,却一时摸不清虚实,不敢贸然突进。
可烟幕终有稀薄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