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晋封为太妃不久的李选侍端坐于客位,一袭绛紫色宫装衬得她肤若凝脂,虽已近三十,却仍风韵犹存。
她微微侧首,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谄媚,望向端坐主位的少年天子——天启皇帝朱由校。
“陛下,这几个秀女,本宫都仔细瞧过了,确实姿容不凡,仪态端庄。”
李太妃声音柔婉,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似是想借此拉近与皇帝的距离。
朱由校神色淡然,只略一点头,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宣纸,递了过去:“测试性情之时,便问这些问题。”
“是,本宫明白。”
李太妃双手接过,目光匆匆掠过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心中暗忖皇帝竟如此用心。
她还想再寻些话头,可朱由校已微微侧首,目光投向殿外,显然无意多言。
李太妃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便收敛情绪,转而端坐如仪。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名内监躬身禀报:“秀女段氏到!”
话音未落,一道倩影已款款而入。
段秀容身着杏色衫裙,步履轻盈却不失稳重,行至御前,盈盈下拜:“民女段秀容,叩见陛下,叩见太妃娘娘。”
她的礼数一丝不苟,声音清越如珠落玉盘。
李太妃细细打量着她,只见此女眉目如画,肌肤胜雪,虽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丽脱俗之气。
更难得的是,她面相圆润饱满,额宽颌方,正是相书中所言的“旺夫之相”。
“倒是个好苗子”
李太妃心中暗赞,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问道:“你有何才艺?”
段秀容指尖微颤,但很快稳住心神,声音依旧平稳:“回太妃娘娘,民女略通琴棋书画,女红针黹亦不敢懈迨。”
“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李太妃眉梢微挑,语气中带着几分审视,“可会弹《广陵散》?”
段秀容不卑不亢:“民女资质愚钝,只习得《梅花三弄》,不敢妄称精通。”
这一答,既显谦逊,又不失底气。
李太妃眼中笑意更深,随即拿起皇帝所写的宣纸,扫了一眼,选了个问题问道:“若宫中嫔御有过,汝当何以处之?”
段秀容微微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垂首答道:“民女当先以理谕之,若其不改,再禀明圣上,绝不敢擅专。”
李太妃不置可否,又接连抛出几个问题:
“若有外戚请托于汝,汝何以对?”
“陛下若忙于朝政,久不至后宫,汝当如何自处?”
“若群臣与陛下意见相左,汝又当如何?”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段秀容面色渐渐发白,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但回答依旧滴水不漏:
“外戚干政乃国之大忌,民女必严词拒之,并奏请陛下明察。”
“陛下以天下为重,民女当安守本分,绝不敢以私情扰圣心。”
“朝政大事,非民女所能置喙,唯愿陛下圣心独断,民女只在宫中静候圣谕。”
殿内一时寂静,只馀更漏滴答之声。李太妃凝视她片刻,忽然展颜一笑:“秀女且先去歇息吧。”
段秀容如蒙大赦,再度行礼后缓缓退出。
待她身影消失于殿外,李太妃才转向皇帝,柔声道:“陛下,此女如何?”
朱由校目光幽深,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击两下,却未答话。
接下来,秀女王宛白登场,她的表现和段秀容差不多,只不过高挑的身姿,让朱由校多了几分兴致。
最后,压轴登场的,是秀女张嫣。
“河南开封府祥符县人,秀女张氏觐见!”
随着女官清亮的唱名声,殿门处款款走来一道倩影。
但见张嫣身着藕荷色襦裙,腰间仅系一条月白丝绦,发间一支素银簪映着殿内烛火,端的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步履从容,裙裾纹丝不动,行至御前盈盈下拜时,连衣袂摩挲的声响都几不可闻。
朱由校原本慵懒倚在龙纹凭几上的身子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这女子与先前二人截然不同。
段秀容虽端庄却显拘谨,王宛白姿容出众却失之艳俗。
而眼前这位,眉如远山含翠,目似秋水凝光,更难得的是那份与生俱来的从容气度,仿佛天生就该母仪天下。
李太妃执起青玉茶盏轻啜一口,借着盏盖遮掩细细端详。
这张嫣面相极贵,额宽颌圆,正是相书所言‘地阁方圆,主贵不可言’之相。
更奇的是她行走时脊背挺直如青松,行礼时却又柔若蒲柳,刚柔并济之态令人称奇。
“秀女张氏,可通才艺?”
张嫣不疾不徐答道:“民女粗通琴棋书画,略晓《女诫》《列女传》。”
“哦?”
李太妃凤目微挑,问道:“可曾读过《大学》?”
“略知一二。”
殿角铜漏滴答声中,太妃接连考校数题。
张嫣对答如流,引经据典时竟能将《诗经》与《女则》互为印证,显是真正下过苦功的。
朱由校把玩着手中的和田玉镇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