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走到黑。
安排完朱承宗,朱由校在看向魏忠贤。
“魏大伴,依你之见,这些谋逆之人,当如何处置?“
魏忠贤闻言,立刻趋前一步,躬身禀道:“回皇爷的话,谋逆乃十恶不赦之首罪。”
他细长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按《大明律》,主犯当夷三族,从犯亦需抄家斩首流放,以儆效尤。”
“既如此”
皇帝的声音忽然一沉。
“着三法司即刻会审,务求速决。案情审定后,将逆犯名录、罪状尽数刊载于《日报》,昭告天下。”
魏忠贤眼中精光一闪,立即接道:“皇爷圣明!老奴这就去督办《逆臣录》的编篡,定叫这些乱臣贼子的罪行大白于天下!”
你们这些文官不是爱惜羽毛吗?
不是想要名声吗?
敢跟朕作对,敢与国事相违,便准备着在史书上‘青史留名’罢!
王体干也连忙附和:“陛下此举大善!让天下人都看看,谋逆造反是何等下场!”
“此事要快。三日之内,朕要看到结果。”
“奴婢遵旨!”
翌日。
紫禁城的晨雾尚未散尽,慈宁宫的金顶已在朝阳下泛着庄严的微光。
成国公谋逆案的腥风血雨犹在宫墙外回荡,而此刻的慈宁宫正殿却是一片肃穆祥和。
大明新后的遴选,正在这血雨腥风后的第一个晴日里悄然展开。
朱漆宫门缓缓开启,三名历经层层筛选的秀女踏着汉白玉阶款款而来。
她们身后,是数千落选者遥不可及的皇后之路;面前,则是决定大明国母命运的最后一程。
居中的张嫣一袭藕荷色襦裙,云鬓间的点翠步摇随着步伐轻颤。她眉眼如画却自带威仪,仿佛天生就该母仪天下。
左侧的段秀容着杏色衫裙,梨涡浅笑间尽显江南女子的灵秀,腰间禁步清脆作响,为肃穆的宫殿添了几分生气。
右侧的王宛白则是一身月白罗衣,身量较二女高出半头,正是山东人的高挑,略显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带着几许淡淡的拒人于外的气质。
“三位小主且在此候着。”
女官轻声提醒,眼角馀光却忍不住在三人身上流连。
这般品貌气度,难怪能从五千秀女中脱颖而出。
三人闻言,齐齐向女官福身行礼,裙裾轻曳间,珠钗微晃,却不闻半点环佩相击之声,显是宫中礼仪已刻入骨髓。
待女官的脚步声渐远,慈宁宫外这方小小的侯值房内,便只剩下一片凝滞的寂静。
熏香青烟袅袅升起,却驱不散三人眉间隐现的忐忑。
段秀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杏色衫裙的丝绦,偷眼望向身侧的张嫣。
但见那藕荷色身影脊背挺直如修竹,云鬓间点翠步摇纹丝不动,宛若画中走出的仕女。
她不由抿了抿唇,梨涡里盛着的笑意早化作苦涩。
这位张姐姐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听闻连教习嬷嬷都赞其‘天生凤仪’,相较之下,自己这江南小户出身的秀女,哪里比得上她?
张嫣眼帘低垂,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她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心潮暗涌。
今日陛下会亲临选后大典。
这个念头在她心头反复盘旋,如同檐角悬铃被风拨弄,荡起一阵细碎的颤音。
宫中嬷嬷们私下议论时,总说天子虽年少,却已显雷霆手段。
朱纯臣谋逆案的血腥收场、北直隶清丈的雷厉风行
桩桩件件,都透着这位帝王不容忤逆的意志。
可那些年长宫女提起陛下时,偏又带着隐秘的敬慕:
“陛下有慈悲心怀,是真心在意我们这些下人的。”
“皇爷更是古今第一勤政的皇帝,批阅奏章常至三更,连尚膳监送的莲子羹都搁凉了。”
“若真如她们所言,当今圣上,该是何等人物?”
张嫣在心底轻叹。
能得宫人真心称颂的君主,想必是人中龙凤。
就象父亲书房里那幅《明君抚琴图》中,垂眸拨弦的周文王
我真的配得上陛下吗?
“选后开始!”
女官尖细的唱报声骤然划破寂静,也扰乱了三位秀女的繁杂思绪。
“南直隶应天府鹰扬卫人,秀女段氏!”
第一个前去终选的,是段秀容。
张嫣倏然睁眼,正对上段秀容惶然回望的视线。
那江南姑娘樱唇微启,葱管似的指尖揪紧了杏色裙裾,缎面上立刻浮起几道凌乱的褶皱。
“妹妹先去了。”
段秀容稳重发颤,她屈膝行礼,点翠簪上的珍珠串簌簌摇晃,映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
张嫣与王宛白齐齐还礼。
待那抹杏色身影消失在朱漆屏风后,两人的心跳声不自觉砰砰加快。
等待,才是最痛苦的折磨。
此刻,慈宁宫正殿。
殿内檀香袅袅,金丝帷幔低垂,阳光通过雕花窗棂洒落一地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