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内宅。
朱承宗则整了整衣冠,面带微笑,继续代父待客,举止从容,颇有世家子弟的风范。
十二家勋贵之中,有的醉得东倒西歪,被仆从搀扶着在成国公府的客房安置;有的虽醉意朦胧,却仍执意回府,嘴里嘟囔着“不可失礼”,摇摇晃晃地登上自家马车。
府外,各家仆役提着灯笼,在月色下静候主人,马蹄声、车轮声在寂静的街巷间格外清淅。
月儿渐上中天,清辉洒落,为这场盛大的诗会画上了句点。
朱承宗站在府门前,目送最后一辆马车远去,这才长舒一口气,转身回府。
夜风微凉,吹散了酒气,也带走了喧嚣。
成国公府的大门缓缓关闭,只馀下几盏孤灯,在夜色中静静燃烧。
然而此刻,本该烂醉如泥、酣睡不醒的成国公朱纯臣,却悄然出现在成国公府地下密室之中。
密室幽深,四壁烛火摇曳,映照出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
除了朱纯臣外,仅有四人到场:定国公徐希皋、怀宁侯孙承萌、武安侯郑维孝,以及成国公之子朱承宗。
朱纯臣目光阴沉,扫视一圈,脸色骤然铁青。
他今夜设宴,特意邀请了十二家勋贵,皆是靖难一系的世交,甚至有几家世代依附成国公府,荣辱与共。
可如今,真正敢来密议的,竟只有区区三家!
“呵”
朱纯臣冷笑一声,指节重重敲在檀木桌上,震得烛火晃动。
“好一个同气连枝!平日里称兄道弟,如今要他们办点事,倒是一个个装聋作哑!”
定国公徐希皋面色凝重,低声道:“成国公息怒,今日朝堂上锦衣卫清查京营的旨意已下,那些人怕是吓破了胆。”
怀宁侯孙承萌冷哼一声:“墙头草罢了!见陛下动了真格,便急着撇清干系!”
武安侯郑维孝眉头紧锁,沉声道:“可若他们临阵退缩,我们的事”
朱纯臣眼中寒光一闪,缓缓道:“无妨,三家也够了。”
朱承宗站在一旁,目光闪铄,欲言又止。
他清楚,父亲此刻的愤怒,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勋贵的退缩,更是因为——某些人,恐怕已经暗中倒向了皇帝。
烛影幢幢,映照出密室中几人凝重的面容。
外面的诗酒风流早已散尽,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朱纯臣环视密室中众人,面色阴沉如铁,声音里压抑着滔天怒意:
“陛下前番整顿京营,我成国公府为表忠心,已自断财路,府中进项骤减八成!可陛下仍不满足,这是要对我等赶尽杀绝啊!若京营空饷尽数裁撤,府中上千仆役的月钱从何而来?各房姨太太的脂粉钱又该如何筹措?”
他这番话说得咬牙切齿,手中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溅起的茶水在烛光下如同血珠。
定国公徐希皋立即拍案附和:“正是此理!我等一退再退,如今已是退无可退!”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说道:“当年世宗皇帝欲整顿京营,不也是在我等联名上奏后作罢?神宗皇帝更是深知其中利害,从未动过真格!”
“呵呵!”
武安侯郑维孝冷笑连连,他心中怨气也很重。
“靠着朝廷那点微薄俸禄,怕是连府门前的石狮子都养不活!陛下年轻气盛,全然不懂其中关节。”
怀宁侯孙承萌更是怒不可遏:“这些年来,我等将京营经营得铁桶一般,如今陛下轻飘飘一句话就要夺走?简直痴心妄想!”
他猛地站起身,袖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要我说,不如给陛下一点颜色瞧瞧!“
朱纯臣闻言,面色骤变。
他缓缓起身,在烛影摇曳中踱步:“诸位莫要忘了,我们的富贵确实是皇上给的。”
孙承萌当即反驳道:“我等的富贵,是先辈拼死杀来的,不是什么皇帝给的,况且,就算是陛下给的,这些年来,我们为朝廷出生入死,这点微末好处,难道不是应得的吗?“
密室中一时寂静,只闻烛火噼啪作响。
这些勋贵们早已将贪墨军饷视作理所当然,将朝廷恩赏当作天经地义。
皇帝前番整顿京营,对他们网开一面,他们非但不思悔改,反倒怨气冲天,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朱承宗站在角落,听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清楚地看到,父亲说这番话时,眼中闪铄的不再是往日的精明算计,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
这些世袭罔替的勋贵们,早已将大明江山当作了自家产业,把皇帝恩典当成了可以讨价还价的买卖。
朱纯臣听了孙承萌之语,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狠厉。
他缓缓起身,在幽暗的密室中踱步,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狰狞扭曲。
“怀宁侯此言极是!”
他猛地转身,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疯狂。
“我等世受国恩,与国同休的勋贵,拿些微末好处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陛下年轻气盛,不谙世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该帮他矫正!”
密室中空气骤然凝固。
定国公徐希皋倒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