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眼中闪铄着洞悉世事的锋芒。
“治国如烹小鲜啊,这些官员就象御膳房的厨子,杀光了谁来掌勺?”
魏忠贤闻言身子伏得更低,却听皇帝继续道:“但若由着他们偷工减料,这席国宴早晚要办砸。所以朕既要他们切菜,又要防着他们偷吃——明白么?”
还是那一句话:谁是你的敌人,谁是你的朋友?
如何将不坚定的敌人,转化为你坚定的盟友,如此,他才能在政治斗争中占据上风。
似他那愚蠢的弟弟朱由检,天天换首辅,时时杀臣子,把龙椅当成了断头台,龙袍当成了裹尸布,非要杀得人头滚滚才算是帝王威严。
然而,他掌控住了局势了吗?
非但没有,反而让自己的敌人越来越多,朋友越来越少。
最后大明直接给他折腾亡了。
他的傻弟弟把朝堂当成了演武场,却不知这紫禁城里最锋利的刀,从来都是藏在笑容里的。
“皇爷圣明!”
见皇帝心情不错,魏忠贤尤豫片刻,还是说道:“诏狱中高攀龙等人,招供许多人,其中不少涉及勋贵,陛下,这些如何处置?”
朱由校指尖一顿,问道:“勋贵?可是成国公府上那几位?”
魏忠贤身子伏得更低:“皇爷圣明,还有武清侯家的姻亲”
朱由校眉头紧皱。
他指尖轻点着名单上几个朱笔圈过的名字:“这些老狐狸,朕清丈田亩动了他们的奶酪,就敢勾结言官阻挠新政。谁给他们的胆子?”
“传旨!涉事勋贵罚俸三年,着其子嗣子入锦衣卫历练。至于那几个跳得最欢的——让他们的庄子先补缴十年隐田赋税。”
魏忠贤愕然抬头,正对上天子似笑非笑的眼神:“陛下,这处罚是否”
“太轻?”
朱由校摇荡手中的热茶,吹开浮沫啜饮一口,说道:“杀鸡焉用牛刀。这些勋贵盘踞京师二百馀年,根须早缠进太庙的砖缝里。慢慢对付,方才不会让其与文官合流。”
“毕竟,清丈北直隶土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朱由校推行清丈田亩之策,其要旨在于富国强兵。
所谓富国,乃使国库充盈,财政收入稳固如山。
明朝乃农业立国,税收之根基全系于土地。
然大明中后期以来,土地兼并、隐瞒之弊愈演愈烈。
权贵豪强广占良田,却隐匿不报,朝廷依据既有田亩数向地方摊派税赋,致使重担尽落百姓肩头,苦不堪言。
每逢天灾,田地歉收,百姓无力缴税,破产者不计其数。
或被迫将仅有的薄田贱卖给大地主,或遭豪强巧取豪夺,或背井离乡沦为乞儿,境遇凄惨至极。
朝廷非但征不到税,反要拨款赈灾,国库空虚,形成恶性循环。
此等弊端,显而易见,然解决之道,却难如登天。
只因清丈土地,实乃与大明所有权贵为敌,尤如一人对抗全世界,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三十馀年前,张居正曾为此披荆斩棘。
他推行考成法,以土地清丈为突破口,严惩贪腐,清查舞弊,清理积欠。
他要求地方官脚踏实地,不求速成,但求实效。
然推行之难,超乎想象。
最终,清丈虽未半途而废,然成效不佳。
所丈田亩仅比弘治年间增加八十万顷,较洪武年间竟减少一百五十万顷。
究其原因,权贵与地主仍隐匿大量土地,未上报朝廷。
至天启元年,万历朝数十年积弊已如溃决之堤,倾泻而下。
放眼神州,北直隶的官道上,流民如潮水般涌动。
据朱由校估算,如今权贵们隐匿的田产,至少达百万顷之巨。
而朝廷征税,仍沿用张居正改革时期的田亩数据。
这种“田减税不减”的畸形制度,使得普通农户,往往要承担原本属于豪强地主的赋税份额。
他们辛苦劳作一年,却连赋税都交不起,生活陷入绝境。
而那些兼并土地的权贵,那些隐瞒土地的士绅,却坐拥万贯家财,逍遥法外。
他们不会拿自己的钱来交税,只会变本加厉地盘剥百姓,加速大明的灭亡。
如此下去,大明江山,恐将不保。
因此。
便是清丈土地的阻力再大,朱由校也要将这个顽疾拔除。
阻碍他的人,他绝不姑息。
高攀龙他们只是开始而已!
朱由校思绪转动,很快又回归现实。
前路艰险,现在,还是要先丰盈羽翼。
朱由校目光转向魏忠贤,问道:“左顺门外闹事的举子里,可有人未被革除功名?”
魏忠贤膝头一软,金砖地面的寒气直窜脊梁。
他早知东厂密探如影随形,却仍被皇帝问话的时机惊得心跳如擂——那几个被他私自划出革除名单的举子,终究还是捅到了御前。
魏忠贤当即跪伏而下,说道:“陛下,确有几人被奴婢特赦,然而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