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借势驭人,韬晦弄权
乾清宫。
东暖阁。
朱由校舒展筋骨,在乾清宫东暖阁内先演练了一套华佗五禽戏,又习练了养生八段锦。
初春微寒时节,几套功法打下来,他额头已沁出细密汗珠,贴身的素纱中单也被汗水微微浸透。
久坐批阅奏章导致的腰背酸痛,在这番运动后终于舒缓不少。
朱由校收势吐纳,顿觉周身气血通畅,连日批阅奏章积攒的疲惫一扫而空。
随侍的宫娥们捧着鎏金铜盆、丝帕等物鱼贯而入,为首的尚仪女官亲自执巾,为天子拭去额间细汗。
更衣时,六尚局的女官们动作娴熟地为皇帝换上绣有十二章纹的明黄常服,连腰间玉带的每一个金扣都调整得恰到好处。
待一切整理妥当,朱由校端坐于蟠龙御座之上,这才对随堂太监微微颔首。
“让魏忠贤进来。”
不过片刻,但见魏忠贤低眉顺目地碎步进殿,他那绣着四爪金蟒的袍角在金砖地上拖拽出细碎声响——显然已在廊下恭候多时。
“奴婢魏忠贤,拜见皇爷!”
拜见之后,他行至御前五步,以额触地高呼:“老奴恭贺皇爷!陛下英明神武荡除奸邪,连旱月馀的北直隶竟应时降雨,此乃天降祥瑞啊!”
朱由校闻言抬眉瞥向窗外。
雨线斜织在琉璃瓦上,将今日左顺门外的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朱由校轻笑一声,问道:“朕倒不知,魏伴伴何时学会钦天监那套天人感应了?”
“老奴不敢妄言天象。”
魏忠贤保持着叩拜姿势,后颈却渗出冷汗。
感情今日报祥瑞,拍马屁,又拍到了马腿上了?
好在皇帝并没有计较这些。
朱由校接过宫女递来的热巾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间残留的墨迹。
他抬眸瞥向躬身候命的魏忠贤,声音里带着运动后的慵懒:“大铛,左顺门那帮人,处置得如何了?”
魏忠贤立即趋前两步,袖中密折已呈到御前:“回皇爷,高攀龙在诏狱招认截留山东灾情奏本七份,涉事给事中十二人俱已画押。只是”
他眼角馀光扫过天子指尖敲击的节奏,斟酌几分,说道:“周嘉谟献上的密札残本,经锦衣卫勘验,确有添改痕迹。”
“哦?”
朱由校忽然将巾帕掷入金盆,溅起的水花惊得随侍宫女慌忙后退。
他盯着魏忠贤发亮的额角,问道:“这么说,周卿家是在欺君?”
“老奴不敢妄断!”
魏忠贤扑通跪地,却仍高举着密折:“但文震孟招认,高攀龙确曾密令其煽动举子罢考。北镇抚司在会馆暗格搜出的联名册,与密札笔迹吻合”
“朕记得,高攀龙的同伙里有个叫缪昌期的?”
魏忠贤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看来,陛下把握着大局,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他当即老实回答道:“皇爷明鉴!缪昌期昨夜在诏狱咬舌了。”
朱由校猛地抓起案头镇纸,却在砸下前忽然收势。
他盯着魏忠贤颤斗的冠缨:“去告诉许显纯,再死一个要紧人犯,他就去辽东啃雪。”
稍稍放松狗链,这些人就要蹦跶起来了。
当真是要时时敲打才行。
两天不打,上房揭瓦。
魏忠贤被皇帝训斥,吞咽了一口口水,麻溜的回道:
“奴婢领旨!”
在这时,宫女张芸儿端来热茶。
朱由校接过宫女递来的热茶,目光落在御案上那份关于周嘉谟的密报上。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周嘉谟现在如何了?”
魏忠贤连忙躬身答道:“回皇爷,周嘉谟已按圣意准其原品致仕,现下正在家中养伤。只是”
他略作迟疑,话语还是缓缓说了出来。
“士林中人皆唾骂其为阉党走狗,据说连门生故旧都避之不及。”
朱由校闻言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好,很好。这正是朕要的效果。”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雨后初晴的紫禁城。
阳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却映出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传朕口谕,嘉奖周嘉谟拨乱反正的功劳。另外,着太医院派御医为其诊治伤势。”
魏忠贤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皇爷圣明!这是要让天下人知道,顺从圣意的,哪怕曾经有过错,也能得善终;违抗圣命的”
“不错。”
朱由校打断他的话,眼神锐利如刀。
“朕就是要让周嘉谟做个活榜样。告诉那些还在观望的官员,跟着高攀龙之流对抗清丈是什么下场,顺应朕意又是什么结果。”
他走回御案前,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了几个字,淡淡道:“周嘉谟虽然可恨,但朕留着他比杀了他更有用。一个被士林唾弃的孤臣,除了依附皇权,还能有什么出路?”
魏忠贤眼中闪过一丝钦佩:“皇爷深谋远虑。如此一来,那些还在尤豫的官员,定会明白后面的路,该怎么走的。”
朱由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