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银座“昭和座”影院。
这家影院有些年头了,招牌的霓虹灯管有几处不亮,外墙的瓷砖也有些剥落。但它票价相对便宜,吸引了大量中年观众。
野村、佐藤、田中三人走到影院门口时,看到了一幅奇特的景象。
门口的空地上,聚集着七八个中年男人。他们穿着西装或 polo衫,年龄在四十到六十岁之间,有的靠着墙,有的蹲在台阶上,手里都夹着烟。
没有人说话。
他们只是抽烟,眼神放空,看着街上来往的车流,或者盯着地面某个点。
“这些人”野村小声说,“是刚看完电影出来的?”
“看样子是。”佐藤观察着,“你看他们的表情不是难过,也不是高兴。更象是在想事情。”
三人绕过这群男人,走到售票窗口。
窗口里没人。
“有人吗?”野村敲了敲玻璃。
“这儿呢。”
声音从身后传来。
三人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旧衬衫、头发花白的男人从“抽烟男人们”的群体中走出来。他手里也夹着烟,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抱歉抱歉,”男人走过来,打开售票窗口,“我是老板森村和二。刚才在跟他们聊天。”
他指了指那群男人。
“我们要三张《那海那人那声》的票。”佐藤说。
老板森村和二看了看墙上的场次表:“下一场三点二十,还有二十分钟。要等吗?还是买四点四十的?”
“三点二十的就好。”田中开口。
买好票,三人准备进场时,森村和二突然说:“你们是第一次看?”
三人点头。
森村和二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过来人的了然:“那看完别急着走。可以在大厅坐坐,想想。”
说完,森村和二目送着三人走进放映室后,又走回那群中年男人中间,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
大家继续抽烟,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我爸去年走的。”
森村和二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因为这话没法接。
“肺癌。”男人继续说,“从发现到走,三个月。最后那段时间,我每天下班去医院,坐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给他削苹果,削了一个又一个,他吃不下,我就自己吃。”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电影里那个儿子给父亲递水壶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我爸最后那天,跟我说‘口渴’。我给他倒了水,扶他起来喝。他喝了一小口,说‘够了’。然后看着我,说‘辛苦你了’。”
男人抬起头,眼睛是红的,但没流泪:“那是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辛苦你了’。像老板对下属说的。”
森村和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这时,另一个男人走过来,四十多岁,身材微胖,手里拿着车钥匙。
“老板,”他声音有点哑,“这片子还会放多久?”
“至少再两周。”森村和二说,“怎么了?”
“我想带我老爸来看。”男人说,“他在乡下,来东京住不惯,每次来待三天就吵着要回去。但我刚才想如果我说‘爸,我请你看电影’,他应该会来吧?”
“会来的。”森村和二肯定地说,“父亲啊,只要儿子说‘我请你’,就算是要去看他最不感兴趣的东西,他也会来的。”
“可是”男人尤豫了,“看完之后呢?看完之后,我们能说什么?我们父子二十多年没好好聊过了。”
森村和二想了想,“也许什么都不用说。”他说,“就看完了,出来,你问他‘要不要去吃碗拉面’,他说‘好’。就这样。”
男人愣了愣,然后缓缓点头。
“有道理。”他喃喃道,“拉面我爸爱吃拉面。”
一周后,《电影旬报》推出特别专栏。
标题是:《“那海”现象:沉默的父辈,与终于看见他们的我们》。
编辑是:野村和真,田中一郎和佐藤美穗。
专栏的开头写道:“一部没有明星、没有特效、甚至没有强烈戏剧冲突的电影,为何能在这个夏天席卷日本?答案也许不在电影里,而在每一个走出影院的观众脸上,那些被晨光照亮的、终于敢于回望的侧脸。”
文章详细分析了电影的社会心理背景,引用了多位观众的真实反馈,最后写道:“《那海那人那声》的成功,不是电影工业的胜利,而是社会情绪的集体释放。
它给了我们一个正当的理由,在黑暗中,在虚构的故事里,去面对那些现实生活中难以启齿的情感:对父母的愧疚,对故乡的疏离,对时间的无力,以及对‘家’这个概念的重新思考。”
“电影结束后,真正的故事才开始。”
专栏刊出后,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社会上,出现了带父亲看电影的潮流。并把和家人一起看电影后,留下的票根当做纪念品,报纸在采访这种行为时,配文很简单“和爸爸看了《那海》。他没说什么,但散场后拍了拍我的肩。”
更令人意外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