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当——”“当——”
悠远而沉浑的钟声,恰好在此刻从主教座堂的钟楼上载下,穿透夜幕,回荡在整个埃奇米阿津上空。
阿莱克修斯整理了一下衣袍,毫不尤豫地转身,重新步入那座光影摇曳的圣殿之中。
这一次,他没有回到那个被孤立的角落,而是径直走向前方,融入了那些站着的信徒之中。
彻夜祈祷开始了。
唱诗班的声音响起,那不是希腊正教清越的男高音,而是更低沉、更浑厚,带着某种古老悲怆的多声部合唱,亚美尼亚语独特的发音在教堂内不断的交织、盘旋。
阿莱克修斯站在人群中,努力模仿着身边人的动作。他们划十字的方式与君士坦丁堡不同,是从左肩到右肩。
他笨拙地跟着学,错了好多次。
他们会在特定的祷文时深深俯首,几乎将额头触碰到前排的椅背,他也毫不尤豫地照做。
起初,这完全是一场表演,一场精心计算的政治秀。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在有意识的控制下完成,力求能够更好的展示所谓的“尊重”与“谦卑”。
但是,当成百上千人的低吟汇聚在一起时,当那传承了几百年的古老旋律反复冲击着阿莱克修斯的双耳……某种变化发生了。
有那么几个瞬间,阿莱克修斯忘记了自己是科穆宁的皇子,忘记了特拉比松的危机,甚至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他仿佛确实触及到了这个民族的脉络。
他不再仅仅是“模仿”,而是开始“跟随”。
时间在祈祷中渐渐失去了自身的意义。
天空从深蓝变为墨黑,星辰也早已挂满天穹。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仪式进入了最高潮。
卡托利科斯格里戈尔,在众多主教和执事的簇拥下,出现在祭坛前。
他看起来比阿莱克修斯想象中更要清瘦,须发皆白,但身子骨却依然硬朗,站得笔直。
他手中捧着一个巨大的、雕刻繁复的银制圣器,里面是跳动着的火焰。
他开始用亚美尼亚语吟诵最后的祷文,声音苍老,却又别有一种韵味。
随后,他取来一只蜡烛,从圣器中取来一只火苗,然后转向信众。
信众们在圣火与卡托利科斯的注视下,一层一层的安静地匍匐下来。
卡托利科斯的目光越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了人群中那个深色头发、面容稚嫩的少年身上。
在无数道或好奇、或惊讶、或依然带着审视的目光注视下,格里戈尔手持那根承载着圣火的蜡烛,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阿莱克修斯·科穆宁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阿莱克修斯。
然后,他从一旁的执事手中取来另一只一样的白色蜡烛,递给了阿莱克修斯。
接着,他将自己手中的长烛,微微倾斜,与阿莱克修斯手中这一只白色蜡烛相接。
“噗——”
小小的火苗跃动了一下,点燃了阿莱克修斯手中的蜡烛。
温暖的火光映在阿莱克修斯的脸上,他感受到掌心传来蜡烛的温热。
这个举动……
看来,自己这一番动作确实换来了亚美尼亚信徒们的接纳!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直接对卡托利科斯说出那番准备了许久、关于商路与未来的话。
然而,面前的老人却先开口了。
“所罗门王智慧的名声传遍四海,远及异邦。”
“于是,示巴女王心动了,她带着庞大的驼队,驮着香料、宝石和许多金子,来到耶路撒冷,要用难解的话试问所罗门。”
“她与所罗门王谈论她心里所有的一切,所罗门王将她所问的都答上了,没有一句不明白、不能答的。”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
卡托利科斯格里戈尔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再做任何解释。
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例行的布道,平静地转过身,在随从教士的簇拥下,手持那最初的圣火,默然离去,消失在圣障之后的阴影里。
阿莱克修斯手持那根仍在安静燃烧的白色蜡烛,僵立在原地。
示巴女王……所罗门王……庞大的驼队……难解的话……心里所有的一切……这是什么意思?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蜡烛!
阿莱克修斯明白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
也知道卡托利科斯对自己说这个故事代表着什么意思。
卡托利科斯就如同所罗门王,而自己就是那个示巴女王。
但是,为什么呢?
自己的一切对方都知道了,因此对方直接制止了自己想要开口的动作。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甚至连身份都没有表露,对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的。
这时,今天白天接待自己的那位教士走到他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领着依然沉浸在巨大震撼中的阿莱克修斯,走向教堂侧翼。
那是通往客房的路线。
阿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