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莱克修斯只带着莱昂一人以及少量的护卫离开叶里温的粉色城池,向西南方向的埃奇米阿津进发,车队的其馀人则都暂时留在了叶里温等侯。
继续向着西南方向前进,地势也愈发得开阔。
远方的亚拉腊山从远处拔地而起,虽然已经是夏季了,但是山顶之上依然能看到皑皑的白雪。
“圣山……”向导瓦尔丹的语气里是充满着敬畏,“诺亚方舟最后的停泊之地。”
午后,埃奇米阿津出现在地平在线。
与叶里温不同,这里的建筑多用深色的玄武岩建造而成,因此显得格外厚重、坚实。
高耸的十字架石(哈奇卡尔)随处可见,上面雕刻着极其繁复、充满像征意义的图案,与希腊正教的风格迥异。
在埃奇米阿津主教座堂门口,他们被一位身着黑色圣袍的教士拦下。
“愿主赐福远方的弟兄。”
阿莱克修斯上前一步,依照礼节回礼说道:“愿主同样赐福于您。我们来自西方的罗马,特来求见尊贵的卡托利科斯阁下。”
听到罗马这个词,教士眼中的平和迅速褪去,他的嘴角微微下抿。
“卡托利科斯阁下,今晚需主持一场重要的彻夜祈祷,以洁净心灵,迎接圣灵。恐怕……无暇接待远来的旅人。”教士的语气冷淡了下来,“各位可以在此等侯,或者……改日再来。”
说完,他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阿莱克修斯皱了皱眉头。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殿下,我们……”莱昂低声询问。
“等吧。”阿莱克修斯向着主教座堂内部走去。
阿莱克修斯寻了一处靠后的长椅坐下,安静的等侯着。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逝,教堂里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穿着朴素的农民,裹着头巾的妇人,眼神虔诚的老者……
他们默默地涌入,找到自己的位置跪下或站立,开始低声祷告。
没有人来驱赶阿莱克修斯他们,但也无人投来关注的目光。
莱昂坐在阿莱克修斯一旁,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信徒,扫过墙壁上那些描绘着亚美尼亚圣徒的壁画,最后落在阿莱克修斯看似平静、实则已显得有些焦躁的脸庞上。
亚美尼亚使徒教会的彻夜祈祷会在夕阳落下的那刻开始。
此刻的夕阳即将彻底落下,也就预示着仪式即将开始了。
莱昂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轻轻碰了一下阿莱克修斯的手臂,低声的对阿莱克修斯说道:“殿下,如果您还想见到卡托利科斯,这样等下去,恐怕等到天亮也无用。”
阿莱克修斯转过头,探究地看向莱昂。
莱昂没有立刻解释,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教堂门口。
两人悄然起身,尽量不惊动周围的信众,来到了教堂外面。
“莱昂,”阿莱克修斯的声音里带着不解,“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已经展现了足够的耐心与尊重。”
“耐心?尊重?殿下,如果您是佐治亚人,甚至是那些西欧的法兰克人,这份静默的等待或许足够。但请您记住,我们是罗马人!”莱昂的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
“在这里,‘罗马’这个词,听起来可不代表荣耀,也不代表善意!他们不会忘记,是罗马的军团与波斯的铁骑,将他们的故土变成反复争夺的战场。他们更不会忘记,是曼努埃尔皇帝的士兵,是如何将《卡尔西顿信经》强行塞进他们主教的手中,逼迫他们放弃祖先的信条!”
“波斯人是明确的敌人,刀剑相向便是。”
“而罗马人呢?我们自称兄弟,带来文明与秩序,而实际上则是更危险的‘伪善朋友’!”
莱昂眼中闪铄着复杂的光,“千年的纠葛,早已在他们心中刻下了一道最深、最无法愈合的伤痕。您以为静静的坐着,就能化解这千年的怨恨与不信任吗?不,殿下,这只会让他们觉得,罗马人,依旧带着君士坦丁堡那居高临下的傲慢!”
阿莱克修斯也回忆起了罗马与亚美尼亚的恩怨纠葛。
他也了解那段历史,但是他们被自己心中的急躁给屏蔽了。
“所以……”阿莱克修斯的声音干涩。
“所以,您必须做得更多!”
莱昂斩钉截铁,“您必须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们,您不一样!仪式马上就要开始,这是上帝赐予的机会。走进去,不是以罗马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个信徒的身份!跟上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模仿他们的每一次划十字,让他们看到您的汗水,看到您的努力,看到您的……谦卑!”
阿莱克修斯深深地凝视着莱昂,他不明白眼前这个人这一路上对自己的拉拢视而不见,本以为自己注定是无法在彻底解决特拉比松的危机之前获得他的帮助了,为什么此刻他确又选择帮自己一把呢。
但是时间已经不允许阿莱克修斯细究了,他伸出手,用力握住了莱昂的手腕,力气很大。
“莱昂,”阿莱克修斯的声音带着激动,“我明白了。谢谢你……点醒了我。”
莱昂则略微尴尬地别过头,抽回手,低声道:“殿下,时间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