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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狄奥多西发出一声战吼,如同年轻时一样,发起了决死的冲锋。他身后那十几名被其勇气感召的亲兵,也赤红着眼睛,高举着武器,跟随着他们将军的背影,扑向了火光边缘的严阵以待的钢铁数组。
战斗几乎是在瞬间便结束了。
…
在经过一条靠近港口附近的狭窄小巷时,路边一扇木门微微开启了一道缝隙。缝隙后面,是老渔夫米海尔和他儿子达维德惊恐的眼睛。他们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正偷偷窥视着这支在黑暗中默默行进的军队。
走在队伍中央的阿莱克修斯似乎察觉到了这道目光,他转过头,视线恰好对上了门缝后达维德那双年轻而徨恐的眼睛。
阿莱克修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并朝着对方微微地点了点头。
达维德愣住了,下意识地缩回头,心脏怦怦直跳。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队伍继续前行,转过一个弯,前方壑然开朗。一座东正教教堂矗立在广场旁。
与别处的黑暗寂静不同,教堂的大门洞开,里面烛火通明。摇曳的烛光下,一位身着黑色圣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正静静地站在门廊的阴影中,手持圣经,一双眼睛通过淅淅沥沥的雨幕,落在阿莱克修斯和他身后的双头鹰旗上。
瓦赫唐警剔地按住了剑柄,上前一步。阿莱克修斯却抬起手,制止了他。他远远地向着老者的方向,右手抚胸,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接着继续向前方走去。
老者依旧沉默着。
当他们路过热那亚商馆所在的街道时,这里同样亮着灯。精美的窗户后,乔万尼·德西亚正站在那里。他一身居家的长袍,手里端着一杯葡萄酒,斜靠在窗边。
看到阿莱克修斯的目光投来,他脸上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随即举杯,向着楼下街道上的少年,敬了一杯。
随即笑呵呵的转身,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
特拉比松总督府的议事厅,火炬被重新点燃,驱散了大厅中的阴影。
与昨日不同的是,那张像征着最高权力的座椅上,坐着的是身披深色斗篷的阿莱克修斯·科穆宁。加布拉斯则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坐在下首一张普通的椅子上。
厅内站满了特拉比松的贵族和官员,他们大多衣衫不整,有些人甚至只穿着睡袍,脸上混杂着惊惧、茫然和尚未消退的睡意。他们是在睡梦中被粗暴地叫醒,然后被沉默而强悍的士兵“请”到这里来的。
大厅中央靠近门口的地面上,整齐地覆盖着一些白色的亚麻布,布匹之下,是阵亡者的轮廓。
最前方,并列躺着十八具尸体,为首的正是狄奥多西·卡波尼安尼斯。他阵亡时仍紧握着佩剑,脸上凝固着最后冲锋时的表情。
今晚,算上他们,特拉比松城一共只倒下了一百零八人。
一名军官低声向阿莱克修斯汇报着,声音也传到一旁的康斯坦丁耳中:“……守城官狄奥多西·卡波尼安尼斯,在得知城内士兵们已经投降之后,依然拒绝了格奥尔基大人的劝降。他……他是唯一组织起有效抵抗,也是唯一战死的高级将领。”
康斯坦丁的身体猛地颤斗了一下。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平日里在他面前谄媚讨好、此刻却禁若寒蝉的贵族们,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更深的悲凉涌上心头。
他没想到,最终为他、为这座城市流尽最后一滴血的,竟然是这个他一直认为迂腐、保守、不知变通的老头子。
“狄奥多西在最后时刻的请求是,在拿下特拉比松之后希望我可以放过您,总督阁下。”阿莱克修斯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狄奥多西的遗体旁,低头注视着那张苍老而刚毅的脸。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
康斯坦丁象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
“今晚就动身吧。”阿莱克修斯没有看他,目光依旧停留在狄奥多西身上,“你和你的家族所有人。风暴还没有完全停歇,我会给你们提供马车和路上的费用。目的地是君士坦丁堡。你的侄子斯蒂芬诺斯过几天就会追上你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接着他挥了挥手,不再给康斯坦丁任何说话的机会。
几名士兵上前,将面如死灰的康斯坦丁以及人群中其他几位加布拉斯家族的成员带出了大厅。
阿莱克修斯走到门口,望着那几辆载着前任总督与其家族成员的马车,在雨中驶向黑暗的城门方向,隐约的哭泣声从雨幕中断断续续的传来,最后完全的消失。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对大厅里那些惊魂未定的贵族。那些人的脸上写满着恐惧,总督已经走了,他们不知道面对自己的又将会是什么。
“我知道你们当中,此刻一定有人在想——”阿莱克修斯的声音清淅地响起,“‘看啊,又一个科穆宁,又一个野心勃勃的纂位者,简直和他的祖父如出一辙。’”
大厅里落针可闻,许多人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对于你们内心的评判,我无意辩解。”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康斯坦丁、加布拉斯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