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如今占据着特拉比松的加布拉斯家族呢?”他语气中带着轻篾。
“他们不过是风暴前夕侥幸还能存活的杂草。他们缺乏足够的实力和威望去真正掌控那片土地,他们的统治脆弱不堪。”
“一旦周边有任何势力稳定下来——无论是内斗胜利后重新统一的塞尔柱罗姆素檀国,还是解决了这些问题的东罗马帝国——加布拉斯家族除了再一次的屈膝投降,不会再有其他选择。”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塔玛尔女王,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而加布拉斯家族这种不确定性的投降,相当于将我们的命运重新交还给了上帝!”
“这种不确定性对佐治亚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您的西部边境,将直接面对一个无法预测的、可能充满敌意的强大邻居。”
“为了防范这种威胁,佐治亚将不得不在西部边境常备重兵,耗费王国宝贵的财富和兵力,年复一年。这,难道符合佐治亚的利益吗?”
不等女王回答,他身体微微前倾,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也是他的承诺:
“但是,姨母,如果坐在特拉比松总督位置上的是我,阿莱克修斯·科穆宁,一切将会不同。”
“我们拥有共同的信仰,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佐治亚与科穆宁统治下的特拉比松,将是天然的、最坚固的盟友。”
“我们面对的是共同的潜在敌人——无论是混乱的塞尔柱贝伊们,还是未来稳定下来的安格洛斯家族。”
“我向您保证,科穆宁家族绝不会象加布拉斯那样摇摆不定,更不会向任何可能威胁到我们两家安全的势力屈服。一个由科穆宁统治的、与佐治亚结盟的特拉比松,将成为您西部最可靠的屏障,而非一个需要时刻警剔的漏洞和负担。”
塔玛尔女王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手指无意识地在鸟笼的栅栏上轻轻敲击。
阿莱克修斯的分析,与她这段时间以来和宫廷要员们判断的大势,有一些吻合,但是在某些方面却更为透彻和富有前瞻性。
就在这时,窗外花园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王宫下方戛然而止。
一个洪亮而带着焦急的声音响起:“女王陛下在何处?有紧急情报!”
楼下花园里,带领大卫玩耍的侍女立刻用清脆的声音回应:“陛下在楼上小厅!”
不一会,小厅外便响起了沉重而匆忙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摩擦的细响。敲门声响起,带着一丝急迫。
“进来。”塔玛尔女王沉声道。
门被推开,一名风尘仆仆、甲胄上还沾着尘土的信使大步走入。
他显然经过长途奔驰,呼吸尚未平复。看到坐在一旁的阿莱克修斯,他愣了一下,脸上显出尤豫。
“直接说吧,这是罗马的皇子,我的侄子。”塔玛尔女王摆了摆手。
信使不再尤豫,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羊皮纸,语速极快地说道:“陛下!紧急军情!阿尔斯兰二世,已于十日之前病逝于科尼亚!”
“各方贝伊动向不明,科尼亚城内暗流涌动,塞尔柱罗姆境内……大战估计将再次升级!”
塔玛尔女王接过羊皮卷,迅速展开,目光扫过上面更详细的情报。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笼中金丝雀不明所以地鸣叫着。
突然,或许是那虚掩的笼门终于被鸟儿啄开,又或许是之前女王并未扣牢,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笼门弹开了。
那只金丝雀先是一愣,随即试探着跳出笼子,在房间里扑棱着翅膀盘旋起来,发出欢快的鸣叫,在阳光投下的光柱中划过一道道金色的轨迹。
然而,房间的门窗却是紧闭的。
它奋力飞向窗户,却被冰冷的玻璃阻挡;它冲向高高的天花板,却找不到任何出口。
它的自由,仅限于这间华丽的牢笼。
盘旋,雀跃,最终只能无助地落在窗帘的横杆上。
塔玛尔女王的目光从惊慌失措的鸟儿身上移开,重新落在阿莱克修斯的脸上。
“阿莱克修斯,”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慨叹,“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姨母都记住了。”
她抬起手,指向那只在房间上空徒劳盘旋的金丝雀。
“但是,雄鹰不同于其他凡鸟,若要翱翔,终须借助山风之势。风力不足,纵有冲天之志,也难免折翼。你现在年纪太小了。”
她摇了摇头,“姨母会为你安排王国最优秀的导师,教授你兵法、政务、律法乃至神学。你和你弟弟大卫,就安心在佐治亚长大,学习,与等待。”
她停顿了一下:“姨母也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这些话,记住你身上流淌的血,和你肩上的责任。”
说完,她不再看那只鸟,也不再看阿莱克修斯,转身对着门外沉声吩咐:“来人,将这只鸟儿,送回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