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好奇地问道:不知今日上午在营帐内跟随柳军师学习可有收获?苏婉儿闻言,先是用力咬下一口手中的炊饼,然后才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嗯……挺不错的啦!柳军师把大梁的那些个典章制度讲解得甚是详尽,本将军听了都觉得颇有裨益呢。
“伤兵营?”
“嗯,”苏婉儿看了他一眼,“看看战争的另一面。看看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士兵,听听他们的故事。这样你会更明白,为什么我宁愿用条约,也不愿再动刀兵。”
她吃完最后一口饼,拍拍手上的碎屑:“赫连珏,我知道你心里有怨。觉得我逼你,辱你。但你要明白,边关每场仗打下来,死的不只是士兵,还有无数百姓。你们南诏偷袭那三镇,死了七百多人,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她声音很平静,但赫连珏听出了压抑的情绪。
“意味着七百多个家庭破碎,意味着孩子没了父亲,妻子没了丈夫,老人没了儿子。意味着田地荒废,村庄萧条,仇恨像种子一样埋下,一代传一代。”
苏婉儿转身,看着远处城墙:“我十七岁第一次上战场,亲手杀了一个蛮族骑兵。他倒下去的时候,眼睛看着我,手里还攥着一个绣了一半的香囊。后来打扫战场时发现,那香囊上绣着‘平安’,针脚很粗糙,可能是他的姐妹或妻子绣的。”
她沉默片刻,继续说:“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战争没有赢家。所以我要变强,强到没人敢来犯,强到我能用刀剑逼出和平,再用制度守住和平。”
赫连珏握着油纸包,手心发烫。
他想起南诏朝堂上那些主战派慷慨激昂的样子,想起他们说“大梁富庶,抢一把够吃三年”时的贪婪,想起自己偷偷去看的那些流民
“对不起。”他听见自己说。
苏婉儿转头看他,眼神讶异,随即摇摇头:“不是你做的,不必道歉。但要记住,你是南诏王子,将来会是南诏的王——虽然要听我的。你有责任,让你的子民不再因愚蠢的野心而送命。”
她说完,摆摆手走了。
赫连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
然后他打开油纸包,咬了一口炊饼。面饼粗糙,肉有些咸,但很香。
他慢慢地吃着,一边吃,一边想。
想南诏,想边关,想那些死去的和活着的人,想这个逼他穿嫁衣却又给他讲和平的女将军。
下午,赵英果然来了,带他去伤兵营。
那是在营地西北角的一片营帐,与其他地方相比显得格外静谧。这里仿佛被时间遗忘,只有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丝丝凉意。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味,混合着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味,让人不禁皱起眉头。
赵英轻手轻脚地走到一个营帐前,小心翼翼地掀起帐帘,轻声喊道:“老吴,快来看呀,是谁来找你啦?”声音虽然不大,但却穿透了寂静的空气,传入帐内。
只见帐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伤员,他们或裹着绷带,或拄着拐杖,神情疲惫不堪。有些人失去了胳膊,有些人则腿部受伤严重,此刻都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休养。听到赵英的呼喊声,其中一名独眼的老兵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哦哟,这不是赵小子嘛!哈哈,真是稀客啊!不过……这位英俊潇洒、气宇轩昂的公子哥又是哪位高人呢?”老吴一边笑着调侃道,一边好奇地看向站在赵英身旁的赫连珏。
赵英微微一笑,向赫连珏介绍道:“这位可是我们南诏国的尊贵王子,赫连珏殿下!此次前来,乃是奉将军之命,特意探望诸位受伤的兄弟们。”说完,他还恭敬地行了个礼。
话音刚落,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营帐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皆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而又陌生的面孔,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赫连珏心中暗自紧张,毕竟自己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伤员们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或是敌意,仅仅是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便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该躺下的继续躺下,该坐着的也依旧安然无恙。
这时,那位名叫老吴的独眼老兵率先打破沉默,热情地招呼道:“原来是赫连珏殿下大驾光临啊!快快请进,请随意找个地方坐下吧。对了,赵小子,有没有水啊?我这嗓子都快冒烟儿咯!”说罢,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充满渴望。
赫连珏在旁边的矮凳上坐下,犹豫了一下,问:“您的眼睛”
“去年漠北之战丢的,”老吴喝口水,说得轻描淡写,“蛮子的箭,嗖一下,就没了。好在命保住了,将军给了抚恤,安排在这儿做些轻活。”
另一个断了右臂的年轻士兵接话:“我是三个月前,南诏偷袭时伤的。”
赫连珏身体一僵。
那士兵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们小队守西城门,来了两百多个南诏兵。打了半个时辰,我砍了三个,第四个一刀砍过来,胳膊就没了。”
他说得很平静,但赫连珏注意到他左手攥紧了被褥。
“恨吗?”赫连珏轻声问。
士兵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说的话,随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挺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