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104章
漫天密密匝匝飘落的都是白雪,大雪连接天地,整个世界寂静下来。雪下个不停,到正旦后的第四日,才有停下的趋势。窦太医提着药箱走在宫墙间,他年岁大了,走得极其缓慢。因栖凤台在皇宫最南,离君王的寝殿与太医署都有不短的距离,故而这一路耗费了好些时辰。栖凤台内,仲长君瞧见了来人,诧异问道:“窦太医怎么来了?”窦太医:“陛下龙体欠安,自上次诊脉后一连数日未曾召见老臣探脉,今日臣便来一趟。”
他抬起头,但见身侧的楼梯盘旋而上,一级接着一级,直到通向塔顶的楼阁。
仲长君见他抬步,忙道:“太医莫急,陛下身体转好了许多,体恤您老人家,您不必上去了。”
“这可怎么行!陛下正旦当日可是呕了血……”仲长君笑容勉强,欲言又止,“这…
窦太医实在不解。仲长君这才道:“陛下和娘娘在一处。”此事窦太医也听闻了。
除夕之夜,帝后争执一事闹得不小,皇后娘娘当夜搬出长秋宫,这风言风语想不沸腾都难。可谁料到没多久,陛下便亲临了栖凤台。而太医署太医隔几日一轮班,他却也不知皇帝这几日都在此地。窦太医道:“现在不便?”
仲长君用力颔首。
“那老臣晚点时候再来。”
“晚点……怕也不行。“仲长君也不打哑谜了,拉住窦太医,“实在这几日朝中无政务,陛下便宿在娘娘这里,这几日都不行。”早晨、午后、晚上……总之哪个都不是合适的时辰。皇帝自那夜临时起意来这处阁塔,就再没出过皇后娘娘殿,日日夜夜都在一处。上次仲长君敲门,想入内伺候,便触了霉头。窦太医看他眼神的暗示,一下明白了。
仲长君:“不过,我确实在担心陛下身子,陛下怕是会伤身。”窦太医却笑道:“是有些,但不必慌乱,陛下那日呕血,是胸腹中郁积了燥气,并非大碍,如今也算泄泄火气。”
仲长君叹了一声。
哎,窦太医不知,是整整几日,帝后可都没有出屋门一趟,将高塔顶其余的宫人都遣走了,只留宫人隔几个时辰,上去送些水或是吃食,不入内殿。但宫人时而是面红耳赤地下来的。
窦太医道:“陛下龙体一向康健,倒是无碍,至于皇后,臣得给她开些温补身体的药。”
“是、是。“仲长君点头。
暖炉噼啪燃烧,仲长君看着窗外皑皑的白雪,“这场雪可下得真够大啊。”大大
千山鸟飞绝,白雪覆苍山。
而在距离洛阳千里之外的旷野,数日前一一朔风裹起雪屑,苍茫天地间,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疾驰,这一匹黑色骏马上俯趴着一名着黑衣的男子。
“嗖嗖一-"几支长箭闪电般飞来,男子身后的几名护卫的士兵应声倒下。贺兰翊咬牙,身上的劲装已被鲜血浸透,身后亦中了两箭。他下颌紧绷线条凌厉,汗水混着血水不断的砸在马鬃毛身上,回头看去,身后追杀官兵身形模糊,只余下了黑点,却如影随形。可恨他被苍鹰啄伤了,连人影都看不清。
身后追兵道:“贺兰将军,请随末将回陇西金城,是陛下的命令!”几支箭矢破空而来,擦着他身子飞过,牢牢钉在身侧树干中,箭羽还在震汤。
贺兰翊眼角泛红,扬鞭策马,丝毫不停:“驾!”两队人马一前一后进了雪林。
就在贺兰翊以为今日要殒命于此时,前方林间的道路,雪竞渐渐少了。这队官兵能追踪贺兰翊至此,便是跟随他留在雪地上的马蹄印……太阳渐渐东沉,一轮皎月爬上了山头。
月光洒在山涧一处偏僻隐蔽的废弃猎户屋外,院子中停留着几匹马,一旁屋内窗户中人影晃动,正散发出昏黄的油灯光晕。屋内,贺兰翊正俯趴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他衣袍已解开,露出了脊背,身后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深深插入了弓箭,鲜血还在不断从中溢出来。“还请将军忍着点,这箭伤实在太深了。"说话的声音沉稳,乃是贺兰翊身边的副将,江肇。他手中拿着一把小刀,欲处理贺兰翊的伤口。小半炷香时间前,他们终于甩开了官兵的追杀,来到了这一处无人的屋舍。贺兰翊浑身肌肉剧烈收缩,额角青筋全都冒起,豆大的汗珠不停地砸下,剧痛之下,控制不住地痉挛。
终于,那箭被拔了出来。江肇用烈酒为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贺兰翊身子不停地颤抖,他抬起面颊,不说话,一只眼睛被黑罩所覆,一只眼中红血丝密布,泛着狠厉之色,极其慑人。身边余下的部众,无人敢言。
他被扶着慢慢坐了起来,“今日我被追杀,穷途末路至此,旁人弃我而去,而诸位依旧追随,我敬诸位,受我一拜。”他深深一拜,身上的伤口撕裂,渗出鲜血染红了纱布。众人连忙扶住他,“将军不可!”
贺兰翊道:“实在是我倏忽大意,我亦未曾料到,天子不是不容我掌权,是想彻底叫我消失!”
“从帝后大婚,他遣使者八百里加急,昭告天下国母已定,请我入京论功封赏,不久却又以秋季边防,令我留在边陲,等秋后再入京,这便是一个局。”贺兰翊抬起头来,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萧濯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