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几乎没有秋天,两场雨过后,还不到十一月,就冷到了和老家冬天时一样的温度,不过除了偶尔会刮起吹倒一片自行车的大风,乐佩觉得这样的温度不算特别折磨。
以前在家的时候,冬天是一段很难熬的日子,不到十度的气温,空气里挥之不去的潮气。就算家里有火笼,乐佩也蹭不到太多温度。身上的棉袄棉鞋都是别人换下来的,硬成小坨的棉花起不了防寒的作用。
最冷的几年她长过冻疮,稍微长大点后家里条件也好了些,但每到冬天她的手脚还是会发痒发凉,冻疮留下的暗斑直到这两年才慢慢消退。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冬天要舒服太多了,气温更高,白天有太阳的时候甚至穿不住厚外套,就算夜里凉,叔叔给她准备的房间也根本不怕这些。
如今在北京,人人都说冬天冷得要命,乐佩还是觉得比家里强。她除了每月按时给家里寄钱,又用自己当家教赚的钱买了一件新棉袄,毛衣毛裤也提早备下了,林亦舒会打毛衣,乐佩跟着她学了几天,给自己打了一条红色的围巾。
她还买了暖水袋,十月底最冷的时候,她的手也没有像往年那样发痒。等到十一月宿舍来了暖气,除了见多识广的顾晓薇,剩下三个女孩儿每天都要摸一摸墙边的暖气片,新鲜劲怎么都过不去。
“这真是个好东西!”沈静只要在宿舍,总要伸着手在暖气旁边烘上半天,直到脸红彤彤的热起来才作罢。
她也是北方人,但家里这两年才说要分新房,以前冬天只能靠炉子取暖,就算有厚衣服,也冷的要命。
林亦舒和乐佩更是只想赖在学校不走了,不过她们现在没有待在房间里暖和着,窗外墨色的天空下纷纷扬扬飘着雪花,地上早就有了厚厚一层白色,两个几乎没怎么见过雪的南方人根本坐不住。
顾晓薇嗑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听见外面南方人见到雪嘻嘻哈哈的声音,又无语又好笑,“她们真是不怕冷,这种天气出去待一秒钟我都嫌费劲!”
沈静认同地点头,不过,“难得看到小佩这么开心,她平时太忙了,我还以为她除了学习没有别的爱好呢。”
“真可怕,小佩平时那么机灵的一个人,居然问我温度到了零下为什么不立刻下雪?”顾晓薇啧了一声,转头看见沈静疑惑的脸,“对呀,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零上的时候北京难道每天都在下雨吗?!”
彻底入冬之后,每天下午四点的体育活动大都转到了室内,乐佩的足球还没学两天,现在变成了和朋友们踢毽子,也没多大差别。
之后临近年末,同学们开始为期末考试发愁,连体育运动的时候都一个个坐在角落里看书。图书馆早上开始有人过去排队,宿舍过了十二点也不再断电,方便大家学习。
课上讲的东西越来越深,乐佩需要花更多精力好好消化,舍友们就更难了,尤其当最后一节课老师拒绝划重点之后。
林亦舒因为什么都学不会大哭了一场,就连永远都笑呵呵的顾晓薇也开始失眠,乐佩原本没有担心过考试,都被她们整焦虑了。
整个期末周姑娘们都过得天昏地暗,乐佩复习的时候给舍友帮了不小的忙,当最后一门考试终于结束的那个傍晚,大家都仿佛才活过来一样。
五点多天已经快黑了,头顶有一大群乌鸦嘎嘎叫着飞过,以前讨人厌的声音现在听起来也变得悦耳,沈静说要一起出南门下馆子,大家都同意了,只是要先回宿舍放东西。
刚进宿舍楼的大门,保安阿姨叫住她们,“这里有你们寝室的信,但是不知道给谁的,上面全都是英文。”
“英文?我们什么时候这么潮流了?”林亦舒开了个玩笑,她们都很意外,只有乐佩精神一振,快步走过去接了信。
姑娘们的脑袋凑了过来,“这是谁写的信?小佩你好厉害,居然能收到英文信!你认识外国人?诶,收件人的名字怎么怪怪的?”
乐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叔叔寄来的,他在国外,所以信封上得写‘英文’,不然当地的邮局看不懂。”
国外的叔叔成了这天晚饭桌上的谈资,其他人都没有这样的亲戚,更别提出过国。乐佩讲了自己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超市打工的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阿根廷和她们预想的国外不太一样,但也很新鲜。
乐佩等到没人的时候才看了信,她不算完全撒谎,叔叔和她之间也会写信,但只有雷东多的信封上不会出现中文。
现在确实已经是1990年了,明信片上明媚的春色和窗外肃杀的景象对比鲜明,光秃秃的枝干在北风里晃动着,乐佩只觉得春天就要到来了。
她不着急写回信,宿舍只有一张公共课桌,夹在两张架子床之间,姑娘们之间没什么私密空间。开学时的那封信是她坐在操场旁边写的,现在乐佩要等没人的时候再动笔。
考完试之后就是寒假,沈静和林亦舒早早回了家,乐佩一早就决定在宿舍里过年,只要钱寄回去了,家人也不在乎她会不会回去。
让人意外的是顾晓薇也迟迟没有离开,哪怕她家离学校坐公交车只要一个多小时。她有自己的道理。
“过年还有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