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雪已经停了,那乳白色的天空虽称不上晴朗,但至少有着充足的阳光。
最近的城镇,卡莱茵镇,骑马大约两个小时的路程。
事实上,赫莱尔并不需睡眠。一整夜他都在研究着自己身为恶魔,拥有着什么样的能力。
结果有些令人遗撼——他确实拥有属于恶魔的独特力量,但并非强大的魔法或毁天灭地的伟力,而是更倾向于某种超自然的诱惑。
与夏蕾姆漫步于街市上,他能够让街道上的任何行人看到他的那一刻便莫明其妙地被吸引,或者让人群的目光象水流遇到石头般自然地绕过他,仿佛他只是背景中的一道影子。
虽说如此,却仍让赫莱尔感到一种新奇的掌控感。他象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谨慎而又饶有兴致地测试着能力的边界。
一旁的夏蕾姆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目光的微妙变化。
当有人不经意间将视线投向他们时,眼神会短暂地失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惑或好奇,然后迅速移开,仿佛刚刚只是走神。
而当她需要向路人问路或打听消息时,赫莱尔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原本行色匆匆的镇民停下脚步,耐心而友善地回答她的问题。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趁着路过一个无人的巷口,夏蕾姆压低声音,有些不安地问赫莱尔。
“什么都没做,”赫莱尔无辜地摊摊手,“或许只是你长得太可爱了?毕竟漂亮的人总会有些特权的。”
夏蕾姆微愠地瞪了他一眼,显然不信。
卡莱茵镇不算大,一条主道贯穿中央,两旁是些贩卖日常用品的店铺和摊贩。空气里混杂着牲畜、未清理的积雪、烤面包和麦酒的味道。
镇民的穿着大多朴素,面带菜色,与夏蕾姆记忆中瘟疫前的繁荣景象相去甚远。赫莱尔则象个真正的观光客,对一切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所以,夏蕾姆,”他收回打量一个铅器摊的目光,转向少女,“你的领地,主要产出什么?除了被偷猎的森林。”
“主要是些燕麦、黑麦,还有一些贫瘠的牧场可以放牧羊群。瘟疫后,幸存的农户大多不愿意继续租贷了,很多土地都抛荒了。剩下的收成,除去自家口粮和来年的种子,能换成钱的很少。”
“矿产?”
“没有。”
“手工业?有什么特产?”
夏蕾姆摇了摇头,神情黯淡。“父亲生前最自豪的就是被授予骨螺养殖的许可,他还在时经常向上级贵族们出售染成紫色的布匹,那曾是我们家族最大的收入来源。但是现在许可已经被收回去了。”
骨螺紫啊。赫莱尔在心中默念,那可确实是毋庸置疑的奢侈品。
他琢磨起自行制作紫色染料的可行性——比如先用靛蓝将织物染蓝,再用茜草染料复染,红蓝叠加成紫。靛蓝可以从木蓝或蓼蓝中提取,而茜草根又是常见的红色染料来源。
“如果我们制作出紫色染料,但不是骨螺紫,能卖出去吗?”
夏蕾姆迟疑了一会,“应该可以吧?父亲说过,很多人其实只是想要那个颜色,而不在乎是不是骨螺紫。况且不是谁都能忍受骨螺紫那股臭味的。”
赫莱尔颔首,这听起来可行。不过得先做个样品,看看效果如何。
二人很快找到了需要的东西:蓼蓝、茜草根,以及作为媒染剂的明矾。
在询价之馀,赫莱尔注意到另一些商品的价格。
糖。作为最经典的甜味剂,价格贵得令人咋舌——一坎纳(约五百克)的售价高达十枚日冕。
随后是蜂蜜,一坎纳两枚日冕。
晾晒过后的果干,一坎纳二十枚月星。
糖毕竟是世上用得最广泛的“合法毒药“。人对甜味的偏好与生俱来,市场须求广袤无垠,未来指不定可以在这方面下些功夫。
不过眼下,还是先把紫色染料的事情解决。
“我亲爱的夏蕾姆女士。”他装模作样地朝夏蕾姆挤眉弄眼,“接下来有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你自己来办了哦。”
“?”夏蕾姆有些警剔地盯着他,心想这家伙是不是又要说些不正经的话。
“待会回去后,你到那些还在领地干活的佃农家里,尽可能多收集些尿液回来。”
“什……什么?!”夏蕾姆瞪大眼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你、你这个无耻的恶魔!让我去收集那种东西……你要做什么?!”
“做染料啊。”赫莱尔一脸无辜,“难不成你以为我有什么特殊癖好?”
“这,这,这又和染料有什么关系啊?”夏蕾姆满脸羞恼。
“唉,让你这样的深闺千金去做这些事有些太难为你了。那这事就算了吧。”
“等等!”她咬着嘴唇,“我又没说不做……你先解释清楚!”
“尿液里的氨是最好的媒染剂和固色剂。你父亲做骨螺紫的时候,难道没用过?”
少女脸涨得通红,虽然很想接着问所谓媒染剂和固色剂是什么东西,但又担心被这个轻浮的恶魔接着挖苦调侃。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