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傅惟言,难道就绑得这样深了?无论如何,都挣扎不掉。
“这孩子,我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啊?”
郑姨娘不满地戳了戳朝盈的额头,一下子把朝盈戳得回了神。
“知道了,我会好好谢谢世子的。”
“这才像样嘛。”郑姨娘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压低声音:“世子待你这样亲厚,你可得好好依着人家!”
“我也想明白了,孟家那等门第,婚事退了就退了,不如你好好巴着世子,让他给你找个更好的前程!”
朝盈听得心惊肉跳:“姨娘!”
“大惊小怪个什么,你是我生的,我还能害你不成?”郑姨娘道:“你仔细想想,自从来了这侯府,日子是不是比以前要强多了?就是你想去过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我也不愿意让你去。”
见朝盈脸色实在不好,秋叶忙上前赔笑:“姨娘哪里的话,姑娘自有打算的……姨娘这些日子,为郑家的事操心,想来也累了,快去歇一歇吧。”
“这丫头,和她那个爹一样死心眼……”
郑姨娘就这么嘀咕着走了。
秋叶低声劝道:“郑姨娘就是这般性子,姑娘莫往心里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只是抵不过心里一片悲凉罢了。
进了屋里,朝盈惦记着对傅云瑶的承诺,在书堆里找起了话本子。
她那时也不算敷衍人,毕竟她是真的看到了一本很好看的。
正找着,门帘子被掀开,厨房上的蒋婆子进来,满脸都是笑:“听闻盈姑娘这几日没睡好,老奴特地用洋参炖了乌鸡来,给姑娘补补身子。”
朝盈想了想,才记起她女儿玉珠在碧华院当差,估计是听了一嘴。
倒是殷勤。
“妈妈有心了,秋叶,给妈妈些银子,就当是请妈妈打酒吃。”
秋叶“哎”了一声,数银子去了。
其实早些年,这蒋婆子对她并不上心,甚至还有些怠慢,偏那时遇上傅惟言来陪她用饭,见给的菜不好,不仅不够姑娘的份例,还偷工减料,一筷子下去,只有两三片薄到透光的肉。
当即就动了火气,把人叫来好一顿骂,如果不是朝盈劝着,只怕还要让蒋婆子丢了这肥差。
蒋婆子吓得抖如筛糠,但也明白了,盈姑娘是不可以糊弄的,此后时常巴结,倒让一些不明所以的仆妇在背后笑话,说她不去讨好正经的姑娘主子,偏往一个妾室带来的女儿跟前凑。
蒋婆子也笑她们傻,什么都看不透,怪道一辈子是做粗活的命,就比如现在,盈姑娘打赏这么爽利,便是三姑娘都比不上。
“多谢姑娘了,一会子传饭的时候,姑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
蒋婆子走后,朝盈将那炖鸡端起来,啜了两口汤汁,便不太想吃了,叫来秋叶和冬雪,还有另外两个小丫头,及外间伺候的两个婆子:“你们分着吃了吧,别浪费。”
午饭她也没甚胃口,胡乱对付了两口,又去送了傅云瑾回来,便一直半躺在榻上,翻着一本《剪灯新话》。
她看起书来就容易入迷,不知不觉,暮色四合,秋叶蹑手蹑脚地点了灯,都浑然未查晓。
昨夜被傅惟言折腾了一夜,看着看着,困意上来,眼皮子开始打架,书也往旁边一歪,迷迷糊糊的。
只觉有人抽走了她的书,便含糊不清地说了句:“秋叶,那书……是我要看的……”
旋即,有人捏了捏她的鼻子:“看什么书?小呆鹅妹妹都要睡过去了。”
朝盈蓦的一惊,一下子睡意全无,抬头一看,傅惟言就含笑站在她面前。
烛火摇曳中,他身形挺拔如松,一身墨色劲装更衬得肩宽腿长,是久经沙场淬炼出的矫健。
昏黄的灯火将他的眉眼揉得模糊不清,竟带上了说不出的温柔意味。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朝盈惊疑不定。
“刚来没多久。”他道:“一进来就看见一只打瞌睡的小呆鹅。”
这是孩提时期,他打趣她的话,再一提起,朝盈微微红了脸,别过头不说话。
“正好要传晚饭了,秋叶,给我也添双筷子。”
秋叶应了,而后退下。
“世子院里是没备下饭么?怎么来蹭我的了?”朝盈闷闷道。
“古人云‘秀色可餐’,看着阿盈,我能多用两碗饭。”傅惟言说着,拉着朝盈在桌边坐下。
桌上放着个攒金丝海兽葡萄纹缎盒,是打开的,里头放着一斛螺壳形状的物件儿,隐隐透出孔雀尾羽般的靛蓝珠光。
每锭不过小指节大,精心塑成海螺的涡旋状,表面打磨得温润如玉,细腻得不见一丝琢痕。
“这是波斯进贡的螺子黛,平日里画眉最好。”傅惟言温声道,目光自朝盈远山一样的眉上流连而过:“阿盈这么漂亮的眉毛,只有这种东西才配得上。”
朝盈心底一慌,道:“我、我哪里……”
“哥哥什么都给你,区区螺子黛算什么。”傅惟言刻意将“哥哥”二字,念得极为缱绻。
“只是阿盈,哥哥倒想问你,你今日,都与窦嫣然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