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瑾早早就起来了,正坐着梳头,窦嫣然已热络地凑过去,从伺候的嬷嬷手中接过绒花,比划着往她头上戴。
正巧傅云瑶也进来了,见状撇撇嘴,歪头对着朝盈,低低地嘀咕了一句:“马屁精!”
朝盈扯了扯她的袖子:“别这样说……”
据说窦夫人怀傅云瑶时,侯爷正在打一场硬仗,对方是前朝名将,兼之率领的将士多为南方人,不适应漠北干燥的气候,被逼得节节败退。
正是绝望之际,忽然刮了场大风,吹得敌军睁不开眼,侯爷抓住机会,反败为胜。
正巧那个时候,傅云瑶在金陵呱呱坠地,侯爷因此认定了她是个小福星,再加上后来府里夭折了个四姑娘,对她是颇为宠爱。
在父亲臂弯里坐着长大的傅云瑶,性子被惯得率性洒脱,不爱遵从所谓的闺阁规矩,偏偏窦嫣然自幼按女四书教养,又得窦夫人看重,总在她面前摆姐姐架子,是以二人从小到大,就不对付。
说话间,傅云瑾从镜子里瞥见了二人,展颜一笑:“三妹妹和盈妹妹来了?坐吧。”
立刻有傅云瑾身边的侍女上前,搬了绣墩来,二人谢过,才慢慢坐下。
“盈妹妹最近身上不爽利么?怎么看着,像是昨儿没睡好。”傅云瑾拢了拢头发,见朝盈面色不好,随口问了一句。
听姐姐这么说,傅云瑶也侧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朝盈的脸色:“是哎……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朝盈忙道:“不必了……是前几日新得了个话本子,昨儿看得入迷,要不是秋叶几次提醒,我连睡觉都忘了。”
这个借口倒勉强服众。
“是吗?什么话本子?有这么好看吗?你要是看完的话,也借给我看看。”傅云瑶兴致勃勃。
朝盈轻轻点了点头,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又聊了一会子后,傅云瑾示意侍女取了四个锦盒来:“昨儿人多,要应付的事也多,倒忘了这茬……”
“我给妹妹们准备了些小礼物,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片心意,毕竟,此次一别,下次见面,也不知何时了。”
说着,锦盒被递到了三人手上。
“五妹妹的礼物,就劳烦三妹妹带过去了。”
傅云瑾体谅五姑娘年岁尚小,晨起困难,便没叫她来。
“好,我一定给五妹妹带到。”
望着自家妹妹的笑颜,傅云瑾也抿唇一笑。
要走的时候,傅云瑾开口,叫住了朝盈:“盈妹妹还请留步。”
“我?”朝盈一时有些不解,但还是很快道:“是,谨遵王妃娘娘吩咐。”
说完,她便退到一边,等傅云瑶和窦嫣然出去了,才上前至傅云瑾面前。
此时的傅云瑾有些疲惫了,端着一盏茶絮絮地喝,见朝盈过来,抬头冲她笑:“盈妹妹不必紧张,我只有几句话要说。”
“娘娘请讲。”
傅云瑾问:“我记得未出阁前,所有妹妹里,就属你与言哥儿最亲近,如今还是这样吗?”
朝盈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倒如常:“如今,也还是那样……只是现在都大了,也避着男女之防了。”
“我是想说,言哥儿这孩子,从小就话不多,有什么事就爱闷在心里,如今我瞧着更甚,竟是一副只知做事的模样,我看着,也真是担心。”
这话,朝盈不知该如何接。
昨日的宴会,傅惟言确实只是喝酒,窦家表兄弟和傅惟诤几次想搭话,他都是随口应付,想来在外人面前更如此。
可是,在她面前……
有时还好,有时恶劣起来,只自顾自败者她的腿,一脸调笑的模样,问她些羞耻的话,还一定要让她答,不答就故意磨着她。
与外人面前那副正经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言哥儿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娘,我这个姐姐也出嫁得早,如今我随魏王殿下去了临漳,怕这侯府里,就只有你,是和他贴着点心了。”
“盈妹妹,就当我求求你,我走之后,你要多陪陪言哥儿,多劝劝他。”
望着傅云瑾恳切的目光,朝盈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这么多年,吃傅家的,用傅家的,有什么资格说出推拒的话呢。
“臣女答应王妃娘娘……”
朝盈声音极轻,却也让傅云瑾听见了,伸手握住她的手,含笑道:“好孩子,就拜托你了,日后用得上大姐姐的,尽管开口。”
听着这话,朝盈心头一动,深深记住了。
出了碧华院后,朝盈便径直回了快雪轩。
甫一进院子,郑姨娘就喜气盈盈地迎了上来:“阿盈,你舅舅的事,好了!”
“好了?”
“好得不能再好了,那个姓王的突然翻供,说自己是受人指使,才污蔑你舅舅的,眼下京畿卫的人在查了,等查清楚,他们就放人。”
闻言,朝盈松了口气:“是吗?太好了,舅舅没事就好。”
“说起来,这事可得谢谢世子了,要不是世子,恐怕一切都完了!”郑姨娘道:“阿盈,赶明儿你见了世子,可得好好谢谢。”
郑姨娘还在絮絮叨叨地说,朝盈已经低下头去,心中一片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