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盈刚用一方素帕子,把那个小小的面人仔细包好,藏进妆奁最底层的暗格里,房门便被推开了。
傅惟言迈步进来,带着一身秋夜的凉意。
她心下一惊,手从妆奁抽回时碰倒了旁边一支玉簪,“叮”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慌什么?”傅惟言挑眉看她,烛火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
朝盈强自镇定,转身面对他,指尖微微发凉:“没、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哥哥来得这么早。”
傅惟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中看出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移开了。
他走上前,很自然地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眉头立刻蹙起:“怎么这么凉?秋叶她们没给你备手炉吗?”
“备了的,是我自己觉得还没到用的时候。”
朝盈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指腹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时,有种粗粝的触感。
这种触感,让朝盈不由自主地想起白日在指挥司衙门里的那个吻,脸上微微发热。
“你啊,总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傅惟言叹了口气,语气里竟带着几分无奈:“等过些日子空闲了,我去猎张好皮子,给你做副手套,省得总冻着。”
朝盈垂下眼睫,没有接话。
傅惟言也不在意,松开她的手,却是张开双臂,用一种近乎孩子气的语气道:“过来,让哥哥抱抱。”
朝盈怔住了。
这样的傅惟言,是她极少见到的。
褪去了平日里那种或冷厉或强势的外壳,眉眼间带着卸下心防后的疲惫,还有种,像是撒娇般的依赖感。
她犹豫着,脚步像是被钉在原地。
“阿盈。”他又唤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带着某种渴求。
最终,朝盈还是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刚走近,就被他一把揽入怀中。
傅惟言的怀抱很暖,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他抱得很用力,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一般,下巴抵在她肩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侧过脸,在她颈窝处用力蹭了蹭。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让朝盈浑身僵硬。
“哥哥这是……怎么了?”她轻声问,手在半空中迟疑了半晌,终究没有回抱住他。
傅惟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为咱们舅舅的事,今儿跑了兵部,又去了趟大理寺,腿都快断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朝盈能听出其中的不易。
兵部、大理寺、京畿卫……
这些衙门之间关系错综复杂,舅舅的案子又牵扯到军粮这种敏感事务,想要周旋其间,绝非易事。
傅惟言虽是新贵,到底根基尚浅,要打点疏通,定是费了不少心力。
只是——
“谁、谁跟你是咱们了……”朝盈脸上一红,小声反驳道。
傅惟言低低笑了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衣料传递到她身上。
他抬起头,依旧抱着她,目光却直视着她的眼睛,那眼神深邃得像要将她吸进去。
“迟早会是咱们的。”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阿盈,你迟早会是我的妻。”
这话说得暧昧又霸道,朝盈心头一跳,别开脸去,却也没再反驳。
傅惟言似乎很满意她的沉默,又将她搂紧了些,重新将脸埋在她肩颈处。
这一次,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一股蛮横的力道,而是像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可以歇息的港湾。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
朝盈僵直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她能感觉到傅惟言身上传来的疲惫。是那种深入骨髓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累。
这让她心里某个角落微微软了一下。
无论他用了什么手段,至少此刻,他是真的在为舅舅的事奔波。
“案子有眉目了吗?”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
傅惟言“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困意似的:“京畿卫那边暂时压下来了,王淞答应在案情查清前不动刑,兵部管粮草的那位侍郎倒是给了点面子,答应让人重新核对账目。”
“至于那个死了的佃户……”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让人去查了,确实病了很久,跟逼租有没有关系不好说,但死因应该不全是这个,他家里人那边,我也让老周去打点了。”
朝盈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事说起来轻巧,但要做到,不知要费多少周折,欠下多少人情。
“谢谢你,哥哥。”她低声道,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傅惟言没有回应,只是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良久,就在朝盈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含糊:“阿盈,别怕。有我在,没人能动你,也没人能动你在意的人。”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却让朝盈心头一震。
烛火摇曳,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又因烛光的跳动而微微晃动,时而重叠,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