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啊,我的好姑娘,你舅舅出事了,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郑姨娘就这般嚎哭着,径直冲了进来。
好在朝盈反应迅速,从榻上下来,略整了整衣冠,才不至于太失礼。
“姨娘莫急,先坐下喝口茶,再跟姑娘说话。”秋叶赶紧过来,搬了凳子给郑姨娘,又准备斟茶。
“喝什么茶啊喝!”郑姨娘心急如焚,一把拉住了朝盈的手:“阿盈,那会儿在老家,我们日子过得艰难,都是你外家帮衬的,这会子你舅舅出了事,你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郑姨娘入府的第二年,在她的枕头风下鼓动下,侯爷将郑家人也接来了金陵。
郑屠户本来想继续操持旧营生,可侯府爱妾的娘家人在街边杀猪卖肉,说出去不好看,侯爷便让他们一家管着庄子,还送朝盈的大表哥去军中效力。
若是这般过日子,倒也不错,毕竟背靠侯府这棵大树,虽算不得大富大贵,也算衣食无忧。
然而——
“阿盈!”郑姨娘死死攥着朝盈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是天大的祸事啊!你舅舅、你舅舅被人告了!说他管着的庄子上,勾结外人,私贩军粮!还、还克扣佃户、盘剥过甚,逼出了人命!”
朝盈闻言,心头猛地一沉,像是被重锤击打。
军粮?这可是捅破天的大罪!
新朝初立,北边的蛮夷尚在肆虐,军粮供应是重中之重,今上又是个苦出身,最恨的就是这等蠹虫。
“姨娘,这、这从何说起?舅舅他,他不是管着侯府的庄子吗?那产出除了供给府里,若有富余,也该是府里处置,怎会牵扯到私贩军粮?逼死人命又是怎么回事?”
朝盈强自镇定,扶住摇摇欲坠的郑姨娘让她坐下。
秋叶也机灵,立刻端上一杯热茶,塞进郑姨娘冰凉的手里。
郑姨娘哪里喝得下,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就是被人算计了!庄子上的管事,那个姓王的,前些日子偷偷跟你舅舅说,附近驻军粮草营有个相熟的管事,愿意高价收些上好的新米,价儿比卖给城里米行高了三成,只说是有门路孝敬上头……你舅舅一时猪油蒙了心,想着赚点外快,就、就应了,前后偷偷摸摸运了两次,统共也就十来石……”
“糊涂啊!”朝盈忍不住低斥:“军粮去向自有定规,岂是能私下买卖的?这不明摆着是坑吗!”
“谁说不是呢!”郑姨娘拍着大腿:“还没等第三次运,就出事了!先是庄子上的一个佃户,不知怎的,前几日忽然死了,那家婆娘今早哭天抢地跑到金陵府衙门口告状,硬说是因为去年收成不好,求你舅舅缓交租子,你舅舅不允,还逼得狠了,打了她男人,才害得她男人回去就病倒,这才没了的!这、这根本是诬告啊!去年租子侯府念着收成,是减了三成的!哪曾逼过人?更没动手打过!”
“可如今人死了,死无对证……更糟心的是,”说话间,郑姨娘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昨儿夜里,一队兵丁直接冲进庄子,把你舅舅和二表哥都锁走了,说是在运粮的路上人赃并获,抓了个正着!告发的就是那个姓王的管事!说他早就察觉你舅舅私贩军粮,忍无可忍才举报的!还、还说是你舅舅指使他去联络的买家!”
朝盈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私贩军粮、逼死人命、人赃并获、关键人证反水……一环扣一环,这绝不是巧合。
舅舅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刚过上好日子没几年的,哪有这等心思和胆子?这分明是被人精心设计构陷了。
“现在人呢?”朝盈急问。
“关在京畿卫的牢里!”郑姨娘哭道:“阿盈,娘知道这事太难为你了,可眼下侯爷又正好被派去外地巡查了,府里能做主的只有太太和世子……太太向来不待见我,更不会管郑家死活……”
郑姨娘没来的时候,侯爷待窦夫人也算有宠,可她一来,分给窦夫人的目光就越发少了。
再怎么贤良,窦夫人心里也不可能不怨,确实是没法指望她的。
“如今世子位高权重,还和燕王殿下关系匪浅,京畿卫的事他一定能说得上话!阿盈,他一向疼你,你去求求世子!只有你能救你舅舅和表哥了!他们冤枉啊!”
郑姨娘的话如同冰锥,刺穿了朝盈的心。
去求傅惟言?
舅舅出事的时间点如此蹊凑,偏偏在侯爷离京,偏偏在她与傅惟言关系如此微妙……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还是,这又是傅惟言逼她就范的雷霆手段?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朝盈的身体微微发抖。
如果真是他,故意设局,利用郑家的短处,制造事端,将舅舅表哥打入大牢,性命攸关,那她除了去求他,还能有什么选择?
“阿盈,娘给你跪下了……”郑姨娘见朝盈面色惨白,眼神空洞,以为她不肯,作势就要往下跪。
“娘!”朝盈死死拉住她,指甲掐进自己的掌心,疼痛让她勉强维持清醒。
她看着姨娘涕泪横流、绝望无助的脸,想起小时候,家中清贫,伯父们又是不好相与的,若不是外家时不时接济,护着她们,只怕真的没几天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