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太好了,有了您,金陵便能守住了!”
冼越凉凉而笑,“不巧,金陵早就丢了。”
“丢、丢了?”
张敬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赵仲祐悲痛点头,“是的,丢了。”
张敬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血压飙升而涌起的喉头处的腥甜,对着冼越艰难挤出一丝笑,“无妨,金陵既丢,便将临江作为国都。有冼大将军在,收复失地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巧,临江也丢了。”
冼越轻嗤一笑。
张敬眼前一黑,身体跄踉后悔,“那、那现在——”
“现在只剩榕城了。”
赵仲祐挠了挠头,羞愧说道。
张敬呼吸一滞,噎在心口的这口气彻底上不来,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呵,病秧子。”
冼越嘲讽出声。
“哎!哎!”
赵仲祐连忙下马,手忙脚乱去扶张敬,“您别激动啊!有娘娘在,咱们卷土重来未可知啊!”
*
“只要大人们在牢里撑得住,咱们便可卷土重来!”
门客们互相打气。
是日,门客们再次散播流言。
很快,榕城人心惶惶,政令几乎无法推行。
那些仍在朝执政的公卿大夫们不堪门客们的恐吓报复,纷纷向姜御月求情,让她放了被打入天牢的朝臣们。
——他们固然知道通敌叛国当诛九族,可比诛九族来得更早的是门客们悄无声息的暗杀。
在身家性命面前,公卿大夫们总会格外好说话。
周恕礼压下奏请,驳回他们的请求。
在外人看来,这是姜御月的态度依然强硬。
于是市井流言在日益增长,说陛下被皇后蒙蔽,说皇后用宦官亲小人,霍乱朝纲,构陷忠良,与其效忠这样的妖后,还不如开城献降投了北凉。
一时间,朝政陷入僵局。
关在天牢里的其他朝臣们是杀还是放,如乌云一般笼罩在榕城之上,让每一个榕城人都寝食难安。
放,便意味着向权贵们妥协。
在以后的日子里放任他们与北凉眉来眼去,在城外将士们浴血奋战之际,他们随时会有兵变逼宫开城献降的可能。
不放,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门客们继续作乱,搅得榕城鸡犬不宁。
或许北凉还未攻破城门,而城里的百姓便被门客们闹得活不下去。
夜凉如水,姜御月站在城楼上,看城中房屋如星盘错落,甚是工整。
可惜受门客之乱,曾经的万家灯火如今已是夜不燃烛,只剩下斑驳的土墙藏在漆黑如墨的夜里。
“娘娘,该收网了。”
周恕礼缓声开口,声音清朗。
门客之乱让整个榕城都躁动不安。
人心浮动,朝臣思变,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段时日忙于调兵遣将的皇后姜御月终于再度临朝,试图安抚晃晃不可知的榕城。
只是这位娘娘说出来话却无半分安抚之意,只有火上浇油之心——
“逆贼李文都通敌叛国,威逼陛下,当诛灭九族,受千刀万剐之刑。”
姜御月声音平静:“众爱卿,今日午时随我赴午门观刑。”
“诛灭九族?”
“千刀万剐?”
“娘娘不可!”
朝臣们尚在震惊之中,言官已冲出来以头抢地,“娘娘,我大胤素来刑不上大夫,怎能对李都尉施刑如此之重?”
姜御月道:“既如此,便褫夺他的官爵,再诛他九族,将他千刀万剐。”
“...”
不是,还能这样做?
言官愣了一下,“娘娘,您,您这是...”
——您这是强词夺理。
但他不敢说。
他作为言官可以整活,但九族不能不活。
“刑罚还是太重?”
姜御月手指轻扣御案。
言官重重点头。
比之前几位望之不似人君的皇帝陛下们,娘娘最大的好处就是听劝,听得懂人话。
姜御月斟酌片刻,道:“既如此,便不诛他九族,只杀他血亲,其余人罚去做苦役,以减轻城中负担。”
“娘娘圣明!”
言官十分感动。
还得是他们娘娘。
不仅是个人,还会干人事,甚少牵连无辜人。
“至于李文都,依旧千刀万剐,众卿莫忘了与我一同观刑。”
姜御月声音悠悠。
言官刚刚放下的心彻底悬起来,“娘娘!”
臣工们面面相觑,胆战心惊。
千刀万剐?
公卿观刑?
——娘娘这是在杀鸡儆猴!
她不会向他们妥协,更不会向搅得榕城不得安宁的门客们妥协。
她有的是力气与手段,将这座平静之下却是泥泞不堪的城池驯服如乖狗。
沉默半息后,一位世家出身的朝臣沉声开口:“娘娘,刑不上大夫,李都尉纵然有罪,但也罪不至此。”
在他看来,这位娘娘简直可笑又可悲。
大胤已日薄西山,非人力所不能救。
禽择良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