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姜御月的声音很大,冼越一阵头晕目眩。
可能是被她打的,也有可能是被她骤然拔高的声音吵的。
总之很烦。
冼越冷冷看姜御月。
看她因一场大战而往外沁着细密汗水的脸,看她眼底如淬了毒的寒意,然后他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自己早就触怒了这位大胤的掌权人。
他说陛下生,天下兴。
说陛下崩,天下便该亡。
他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问题。
陛下戎马一生打下的江山,本就该殉了陛下。
可她似乎不这么认为,她说,如今的大胤王朝是她的。
——呵,与陆延光如出一辙的令人作呕的野心。
“可笑。”
冼越冷冷看着姜御月,声音里尽是讥讽,“如果九州天下亡不了,那你为何在榕城?”
冼越目光落在姜御月的甲胄之上。
女将的甲胄远比不上他,不够精致,也不够坚硬,是普通工匠打造出来的东西。
但如此普通的甲胄,上面却有着大胤皇室的标志,那是陛下亲自画的图案,代表着大胤至高无上的权势。
——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将。
“榕城是大胤最南边的角落。”
冼越道:“这里瘴气横生,土地贫瘠,是用来发配罪犯的地方,不是边防重地,更不需要你这种人来驻守。”
冼越看着姜御月甲胄上熟悉又陌生的雷云纹,目光缓慢而阴冷,“陆延光的后人弄丢了江山?你们现在只能龟缩在榕城等死?”
姜御月挑了下眉,“看来史书不可尽信,冼大将军并非有勇无谋。”
“你的甲胄上有着未干的血迹,是刚刚从战场上回来?”
冼越没有理会姜御月,只是冷笑冷笑。
“敌人想来很难缠,连你这种身份都要出城作战。”
冼越道:“又或者说,彼时的大胤早已山穷水尽,能领兵作战的将军们已全部战死沙场,所以你要亲临战场,与敌军拼杀?”
他抬眉,对上姜御月的眼。
她的眉眼很平和,而他眼底的笑意很残忍。
冼越问:“皇后娘娘,我说的对吗?”
亲兵们交换了一下视线。
——这位冼大将军不仅悍勇无比,心思手段更是深不可测,绝不是世人口中有勇无谋的莽夫。
“冼大将军算无遗策,怎会说错?”
姜御月笑了一下,面上丝毫没有被揭露现状的难堪。
“您说对了,大胤王朝的确岌岌可危,再无一个能阻挡北凉铁骑的将军。”
姜御月道:“所以身为一国之后的我,要沙场饮血,将北凉的刀锋抵御在榕城之外。”
“当然,这些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姜御月道:“你被太宗皇帝所杀,恨太宗皇帝入骨,怎会对太宗皇帝后人执掌的江山施以援手?”
冼越面无表情。
姜御月松开冼越,“你性子如此,我苦苦哀求只会自取其辱。”
“我今日过来,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难道不好奇你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一个死了一百多年的人为何会死而复生?又为何在榕城这个地方复活?”
姜御月笑盈盈,“冼大将军,你难道真的不好奇吗?”
冼越冷哼一声,置若罔闻。
姜御月笑了一下。
她松开冼越,抬脚踹在冼越的脚踝上。
那个位置早已被姜御月卸去了关节,被姜御月踢到犹如万箭穿心,冼越眸色微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失去关节控制的脚踝被姜御月踢成她想要的动作——屈膝而坐。
而姜御月也坐在他面前。
因身上有战甲,她的坐姿大马金刀,支起的膝盖上面搭着自己的胳膊,是典型的武将动作。
有眼色的亲兵火速送来案几与茶水。
“打也打完了,咱们说说话。”
姜御月拎起茶壶,茶水注入茶盏,“冼大将军,我听过你的名字,也知道你的事迹,清楚你的本事。”
茶水斟了八分满,她放下茶壶,把茶盏推到冼越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让你为我所用,一如当初太初帝用你平天下。”
姜御月道。
被推过来的茶盏里盛着的茶水浑浊不清透,上面飘着两三片碎茶叶。
冼越当了多年的帝王心腹,这种粗制滥造的茶叶如何瞧得上?
呵,如今的大胤果然是山穷水尽,连像样的茶叶都拿不出来。
冼越有些想笑。
冼越瞧也未瞧被姜御月推过来的茶水,一双眸子冷冷看着姜御月。
“唔,冼大将军不想听我这些废话,那我便说几句冼大将军想听的话。”
姜御月自斟自饮,“冼大将军之所以会在榕城复活,是因为我想让冼大将军复活。”
冼越冷笑,“你?”
“不错,是我。”
姜御月道:“我与一个东西做了交易,只要我能打赢三场仗,便能召唤一位开国武将。”
冼越眼皮倏地一跳。
姜御月把茶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