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林燮继续观察。他看到几名军官模样的人从一间亮着灯的营房里走出来,低声交谈着。其中一人,身形魁梧,面容阴鸷,正是资料上见过的宣府副总兵郭琮!
只听郭琮对身边一名心腹吩咐道:“……尽快清点入库,分发下去,让他们加紧熟悉……时机快到了,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是,将军放心!”那心腹恭敬答道。
时机快到了?什么时机?林燮心中凛然,看来对方的行动已经迫在眉睫!
就在这时,一名哨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着林燮藏身的方向望来!林燮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完全融入阴影之中。
那哨兵疑惑地看了片刻,没有发现异常,又转开了视线。
林燮知道不能再停留,必须立刻离开,将这里的情况传递出去。他小心翼翼地滑下高墙,正准备按原路返回,眼角余光却瞥见营区另一个角落,有几个黑影抬着一个似乎很沉重的长条木箱,鬼鬼祟祟地钻进了一个地下入口!
那是什么?林燮心念一动,直觉告诉他那可能也是重要线索。但他权衡利弊,此刻身陷重围,首要任务是安全撤离,将已确认军弩在此的消息送出去。
他不再犹豫,凭借高超的身手,有惊无险地脱离了城防营区。
回到落脚点,林燮立刻修书两封。一封是给皇帝的紧急密报,证实军弩已在宣府郭琮军中,且其确有异动。另一封,则是给萧然的,用了更隐晦的暗语,只道“货已见,蛇将动,京中万事小心。”
他望着京城方向,眼前仿佛浮现出萧然清瘦的身影和沉静的眼眸。清羽,这边关的烽火,不知是否会映照到京华的夜空?你我各自珍重。
林燮在宣府的消息,以及“军弩确在郭琮军中”的密报,通过特殊渠道,比官方驿路更快地传回了京城。
皇帝阅后,震怒异常,但并未立刻发作,而是将密报留中不发,暗中加强了京城的戒备和皇宫的守卫,同时下了一道密旨给林燮,授予其“临机决断,先斩后奏”之全权,务必要将郭琮及其党羽一网打尽,化解边关危机。
然而,京城这边,也并非风平浪静。林燮在宣府“打草惊蛇”的策略,虽然逼得郭琮露出了马脚,但也让朝中某些与“影大人”或有牵连的势力感到了末日将至的恐慌。
首辅徐阶似乎沉寂了下去,不再就江南之事发声。但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的活动,却愈发频繁和诡异。
这日,冯保竟一反常态,亲自来到了回春堂。他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眼神深处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觑。
“萧先生,别来无恙啊。”冯保打量着药堂,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林指挥使远在宣府,为国奔波,真是辛苦了。这京城里,没了林指挥使坐镇,杂家总觉得少了点主心骨似的。”
萧然心中警惕,面上却依旧淡然:“公公言重了,朝廷能臣干将众多,自有法度运转。”
“呵呵,法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冯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忽然压低了声音,“先生可知,近日京中有些不好的流言?”
“哦?什么流言?”萧然不动声色。
“有人说啊,林指挥使在宣府,怕是……要被郭琮那等莽夫给架空咯!甚至……嘿嘿,”冯保声音更低,带着一丝阴冷,“有人说他可能都自身难保了!这京城里,盼着他回不来的人,可不在少数啊。”
萧然心中猛地一沉,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冯保这话,既是试探他对林燮处境的了解,更是一种隐晦的威胁和挑拨。他在暗示林燮可能失势甚至遇险,试图动摇自己的信心,或者诱使自己做出某些不理智的举动。
“公公说笑了。”萧然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林大人乃国之栋梁,陛下信重,些许宵小流言,何足挂齿?想必以林大人之能,定能妥善处置边关事务,安然返京。”
冯保盯着萧然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慌乱或犹疑,但最终失败了。他哈哈一笑:“先生果然非常人,沉得住气。也罢,是杂家多嘴了。”他话锋一转,“不过,先生也要早做打算才是。这京城啊,眼看就要变天咯。”
说完,他不再多留,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然一眼,便起身离去。
送走冯保,萧然独自站在堂中,面色凝重。冯保的这次来访,透露了几个重要信息:第一,他知道林燮在宣府处境微妙,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内情;第二,他在观望,也在等待,等待林燮与郭琮(或者说“影大人”)博弈的结果,从而决定自己的立场;第三,他在警告和施压,试图影响自己,甚至可能想通过自己来间接影响林燮。
京城的这盘棋,因为边关的变数,变得更加凶险和复杂。
萧然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却久久未能落下。他需要将冯保的动向和这些信息传递给林燮,但宣府远在千里,通信不便,且容易被拦截。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自己的判断影响林燮在边关的决策。
最终,他只写下寥寥数字:“京中如常,冯异动,一切安好,勿念。”
他将纸条封好,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