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中朦胧如雾,心中因落第而积郁的块垒,仿佛被这温润的雨丝和茶香悄然化开了一些。
他忽然想起离乡时,母亲将仅有的几枚铜钱塞入他行囊,叮嘱道:“儿啊,考不中不打紧,记得……好好回家。”当时只觉压力如山,此刻想来,那朴素的话语里,藏着的是比功名更厚重的牵挂。
雨后初晴,空气清新。
柳明远放下书卷,主动拿起扫帚,帮着伙计清扫庭院中的落叶积水。动作虽稍显笨拙,神情却极为认真。
赵令渊与陆九娘站在廊下看着。
陆九娘轻声道:“这柳郎君,心性倒是不坏,只是先前钻了牛角尖。”
赵令渊颔首:“读书人,难免有功名心。能在困顿中不失本心,肯低下头来做些实事,便是难得的通透。这世间路,并非只有科举一座独木桥。他那一手好字,清晰的算学头脑,何处不能安身立命?”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只见穆影牵着一匹骏马,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她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但眉宇间少了些许往日的凌厉,多了几分云游后的沉静。
她将马拴好,走进庭院,目光扫过正在扫地的柳明远,微微一顿,却未多问,只对赵令渊和陆九娘点了点头:“我回来了。”
她从行囊中取出几个油纸包,递给陆九娘:“嵩阳的‘石髓膏’,对调理筋骨有益。还有一些当地的茶种,看着奇特,便带了回来。”
又拿出一个牛皮水囊,递给郭大釜:“路过郑州,打的‘梨花春’,给你。”
最后,她看向赵令渊,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块黑黝黝、表面布满天然云纹的石头,触手温润。“路过一座荒寺,在断墙下发现的,觉得气息……与你那茶树有些相似,便带了回来。”
赵令渊接过那石块,指尖传来一股敦厚平和的地气,确实与太平茶树隐隐共鸣。他微微一笑:“有心了。”
柳明远站在一旁,看着这看似清冷的女剑客与茶舍众人之间自然流露的熟稔与关怀,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暖意。这茶舍,似乎有种奇特的魔力,能将不同身份、不同性情的人,悄然联系在一起。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茶舍内点起了灯火,温暖的光晕透过窗棂,洒在湿润的青石板上。柳明远在灯下继续抄录,笔尖在纸上游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一次,他的心境,平和了许多。
赵令渊坐在茶树下的老位置上,慢慢品着一盏茶,听着汴京城隐隐传来的市声,看着舍内温馨的景象,心中一片宁静。
星槎已逝,茶道长存。而这人间烟火,寻常日子,才是这“道”最踏实、最温暖的归宿。新的故事,或许不在遥远的彼岸,就在这檐下燕语、灯影茶香之中,悄然书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