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醒了。
不是身体苏醒。身体依旧沉在安全屋的平台上，伤痕累累，灵力滞涩。是意识先一步挣脱了黑暗。
云芷茉那冰冷的信息像一根针，刺破了她沉眠的壳。最后那句关于秦如欢何时能醒的回答，更让她无法真正安睡。
她睁开眼，视线没有焦距，望着上方冰冷的金属顶壁。识海里，剑心沉寂，但感知异常清晰。她能感觉到自己肉身的疼痛与虚弱，能感觉到安全屋外隐约流动的、属于妖域的特殊能量场。
但更清晰的，是灵魂深处那道微弱却坚韧的联系。它像一条无形的线，穿透石室墙壁，穿透外城的喧嚣，穿透层层空间阻隔，连向一个遥远而沉寂的“点”。
秦如欢。
他的生命之火稳住了，不再摇曳欲熄。但他的意识依旧沉在深渊底部。云芷茉说无法预估，说需要契机。
契机？
苏九想起葬魂谷最后时刻。那千钧一发之际，正是源自这道联系的某种“平静”涟漪，为她争取了致命的一瞬。那是他灵魂本能的反哺，是羁绊在绝境中的共鸣。
如果那时，他的意识能隔着遥远距离映照出涟漪。
那么现在，她能否沿着这道联系，主动寻去？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一旦燃起便无法熄灭。她伤势未愈，灵力未复，强行进行深层灵魂探知极其危险，可能反噬自身，也可能干扰他脆弱的修复过程。
但她没有犹豫。
她闭上眼，清空杂念。剑心虽布满裂痕，却依旧是她意志的灯塔。她不再感知外界，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最深处，找到那道微弱联系的光点。
然后，她“握”住了它。
不是物理的接触，是纯粹意念的贴近与跟随。
她将自己的一缕意识，小心翼翼，沿着那道联系，如同沿着蛛丝滑向深渊。
起初是黑暗。纯粹的、没有任何参照的黑暗。只有那道联系本身散发着微光，指引方向。
接着，黑暗中出现模糊的光晕。不是视觉所见，是灵魂层面的感知。光晕逐渐清晰，化作一片浩瀚的、缓慢流淌的混沌星云。无数规则的流光交织成无声的海洋。
她的意识悬停在这片奇异空间的边缘。她看到了。
混沌的中央，悬浮着一个身影。那是秦如欢的灵魂体，或者说，是他灵魂本源在此地的投影。
比她想象的更破碎。无数裂痕遍布其上，像一件勉强粘合的水晶器皿。但在那些裂痕之间，却有崭新的、纤细的光弦连接着，构成一个简陋而稳固的网络。网络的节点是一块块闪烁着微光的“星辰”碎片。而网络的中心，两点混沌色的光芒静静旋转，散发着古老深邃的气息—那是源初之契碎片。
他的灵魂状态很奇特。破碎，却不再崩溃。沉寂，却蕴含着某种缓慢滋生的“秩序”。仿佛一棵被雷击焦枯的老树，内部却在萌发全新的、更坚韧的生机。
苏九的意识靠近。她没有形体，只是一缕带着剑心气息的感知。
她触碰到了那片星云网络的外围。
一瞬间，无数模糊的感知碎片涌来。
坚韧的痛苦。那是经脉寸断、金丹破碎时烙印在灵魂里的剧痛，即便在修复中也未曾完全消散。
深沉的疲惫。与死亡赛跑，燃烧灵魂映照涟漪，耗尽了最后的心力。
细微的喜悦？不，更接近“稳定”的安心。当星辰碎片被光弦连接，当存在被重新锚定，那种不再滑向虚无的“稳定感”。
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对外界的模糊映射。她看到了自己一个带着冰寂与守护气息的“光点”，在旁边闪烁着。看到了六六一个温暖依赖的“小光点”。看到了更远处，一个冰冷精密的“观察点”。
他甚至能模糊感知到外界的“联系”。
但他无法回应。他的意识核心，像是被厚厚的冰层封冻，沉在星云网络的最深处。所有的能量和“程序”，都在全力修复硬件和重建连接，无暇唤醒主控意识。
苏九的意识轻轻拂过那些光弦，拂过星辰碎片。她的剑心气息，带着寂灭的冷冽，也带着守护的温润。
沉睡的灵魂网络，似乎对这熟悉的气息产生了反应。
一条光弦微微亮起。又一条。连接的星辰碎片光芒闪烁了一下。
不是苏醒。更像是沉睡的机体，对熟悉的“信号”产生了本能的“回应”。
苏九尝试传递意念。不是复杂的信息，只是最简单的存在宣告。
我在这里。
星云网络轻轻荡漾。中心的两点混沌光芒旋转速度似乎快了那么一丝。一道极其微弱的、混合着“平静”与“疑惑”的波动，从灵魂网络深处，沿着那些光弦，反向传递到了苏九的意识。
谁？
那波动如此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