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之后,飘起微雨。
西市。
百草阁中,苏月儿单手支着脸,倚坐在柜台边,百无聊赖地望着铺外。
屋内香炉中溢出的一缕缕轻烟,将她的身影衬托得如烟如梦。
“怎么下起雨了……”
她觉得春时的微雨,总是飘着若有若无的哀伤。
百草阁平日里生意就不多,只有她一个外门弟子看店,寻常百姓也不敢来这里看病,铺子里时常冷清。
“冷清了就想热闹,热闹了又觉得聒噪。”
“春雨蒙蒙,还真想围炉煮茶,找个风趣的男人叙叙。”
“我怕不是相思了吧……”
苏月儿想着,一双美眸望着门外的巷子。
细雨中,巷尾先是一个小黑点,慢慢变大,勾勒出一个男人的轮廓,最后看得清楚了。
苏月儿樱唇勾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挺了挺胸脯,望着来人。
只见凌渊快步走来,他闯进了门,迎头看向了苏月儿。
两人对视。
“月儿姑娘,帮我救个人。”
“恩?”
苏月儿款款走出柜台,瞧了一眼那个穿着补丁粗麻衣裳,浑身尘土的女子。
特别是一双脚,白淅的脚裸上沾着血迹。
仔细看去,却是草鞋烂了,整个脚底都是斑斑血印,翻出皮肉。
近乎赤足,却走了很远的路?
苏月儿将手搭在女人脉搏上,片刻,又将手伸进女子衣裳里,探了下胸口。
她手腕一停,略微蹙眉。
接着再度摸索了几番,手掌略滞,猛地抬头,与凌渊目光对视。
见对方没有表示,便再次蹙起眉头,将手抽出,轻轻触碰女子颈脖。
须臾,开口道:“没救了。”
“法力护住心脉,再辅以药石,不可救吗?”
凌渊抬头询问,他心中抱着一线希望,不太想听夏的姐姐死掉。
“此女心脉早就破了,身体五脏均有损伤,又是凡人之躯。”
“若是卧床休息倒也有救,但她强提着一口气走了不少路。”
“肋骨断了七根,一番动作导致肋骨插入了心脏,若不是心有挂念,在一个时辰前就该死了。”
“百草阁号称能肉死人救白骨,当真没办法?”
屋内轻烟缕缕。
苏月儿伸出皓腕扇了扇,睫毛轻眨,认真打量着凌渊:
“此女身死在前,心死在后,怎么救?”
“凌公子,莫说我一个青城山的练气修士,便是元婴修士来了都救不了。”
“她!”
“只是一介凡人!”
她指着地上的傅听雪,表情渐渐不悦。
“要救她,你不该来百草阁,而是去找魔道高人,用炼魂幡收了她。”
“早前月儿觉得你是个有见识的人,不想碰到自己心爱女子要死,也这般无理取闹。”
“你若真有心待他,又何至于容她双脚磨的血迹斑斑,几乎烂了。”
苏月儿起身,轻轻伸出右手,冷声道:
“凌公子,我该送客了。”
她觉得眼前是一个负心人悔过的故事。
凌渊微怔,但也不愿多说,只是身子略躬,抱手道:
“多谢了,欠了姑娘的银钱,改日来还。”
他蹲下将傅听雪重新抱了起来。
只觉得这具身子轻如一张毯子,跟一只羊羔差不多重,乃是太久营养不良。
还以为一百两银子,能让那人带你过几天安生日子。
却不想你因此送命。
凌渊轻叹了一声,喃喃道:
“听雪姑娘,修道之人最重因果自然。”
“天下的道理无非都是善恶自有报,勿要刻意干预,凡事都会有老天给个公道。”
话音落下。
苏月儿愣了一下,手指摩挲白淅的下颌,露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深思。
凌渊已是跨出门坎。
瞧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缓缓的,远不象来之前那般匆匆。
此刻,天已经黑了,蒙蒙细雨中,听得一句。
“天道太迟,我来更快!”
这一瞬间,苏月儿猛地一个激灵,只觉得一股凉意直冲脊梁骨。
“恩?”
她望向雨中,隐隐有种错觉,刚刚走出去的那个男人,好象双臂忽地浮现了一抹黑纹。
雷家武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