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赵斌自己也无比清楚,接下来的路,与之前两千公里的徒步截然不同。
自己凭借的不能只是一腔子热血,更是需要必须的装备和刻在骨子里的经验。
从中取出一双鞋底带着老旧但依旧锋利的冰爪的登山鞋,替换下那双已经磨得不成样子的旅行鞋。
早先的布鞋,已经磨穿了鞋底,这双旅行鞋,还是他用卖垃圾的钱从一家旧货店里淘换来的,虽然旧,但也伴随他走过了千里路,但这个时候,这双旅行鞋也要退场了。
他摩挲着冰冷的金属爪齿,心中了然——没有这个,在接下来的冰壁上,他将寸步难行。
仙师让他“不借外力”,是让他不依赖他人之力走捷径,而非让他愚蠢地放弃求生的工具。
执着与送死,他分得清清楚楚。
他将其他可能用到的零碎——诸如一些更厚实的布料捆绑在腿上和腰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背起已经缩小的行囊,一个破烂的登山包,第一次戴上好心人送的手套和护目镜,拿起木棍,目光投向那一片纯白局域。
也正是在这里,绝大多数追逐的媒体和装备精良的登山者,都被骤然狂暴的天气与复杂得如同迷宫、瞬息万变的地形无情地阻拦在外。
昂贵的、代表着现代科技的无人机,在紊乱的磁暴与足以撕裂钢铁的狂风中纷纷折戟,失控坠毁。
他们只能依靠高倍望远镜与超长焦镜头,在十几公里外相对安全的地带,徒劳地、焦急地追踪着那个在茫茫白色死神领域中,缓慢移动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蓝衣人影。
那蓝影每一次短暂的消失,都会引起一阵压抑的惊呼。
在雪线之下,一种更为古老、更为神圣、直指人心的传统祈福礼,正在无声地进行,与现代化的喧嚣观测形成了鲜明对比。
许多当地虔诚者,尤其是那些脸上刻满岁月痕迹、眼神通透如雪山圣湖般的长者,似乎从赵斌那执着的身影上,感知到了某种超越凡俗、直指本心的宿命感。
他们并未上前打扰,而是自发地聚集在视野开阔的山脊与垭口,手中古老的转经筒发出持续而稳定的嗡嗡声,混合着低沉悠远、仿佛能与天地共鸣的诵经声。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俯下身,用额头虔诚地触碰冰冷的大地,行着最庄重的等身长头,混浊而瑞智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在雪山上艰难向上的身影,仿佛在用自己的信仰与灵魂,为一位即将踏上天梯、走向神域的勇士,进行一场无声而盛大的加冕与祈福。
“他在走向雪山之灵居所…”
一位须发皆白、皱纹如同山峦沟壑的老者,用苍老而平和的藏语对身边懵懂的孙儿低语,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一种了然的平静。
“山神,在看着他呢。他的心里,有比雪山更耀眼的光。”
赵斌的视线,此刻已收缩到极致,只剩下呼吸和下一步,以及脑海中那个坚定不移的念头。
海拔六千米以上,稀薄的空气让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残酷拔河,肺叶如同两个破旧不堪、即将散架的风箱,每一次扩张与收缩都发出嘶鸣,伴随着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跳动,撞击着耳膜。
“不一样…这和当年爬雪山…完全不一样…”
赵斌在又一次撕心裂肺的喘息间隙,于脑海中对比着。
他毕生经历过最严酷的环境,莫过于当令山主峰五千四百多米的海拔,已是刻骨铭心的生死考验。
但这里,仅仅是呼吸,就比那里艰难数倍!
这是生命的禁区,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涉足的绝对海拔。
正是这份清醒的认知,让他从一开始就明白,没有沿途收集的这些破旧装备,他根本走不到这里,更遑论登顶。
仙师的考验是炼心,而非自杀。
狂风不再是风,而是无数把冰冷彻骨、无形无质的刮刀,试图吹去他最后的体温与摇摇欲坠的意志。
嘴唇布满了深可见血的裂口,鲜血刚刚渗出就被冻结成暗红色的冰凌,脸颊上是冻出的紫黑色疮疤,如同恶劣环境烙下的残酷印记。
每一次艰难地吞咽带着冰碴的唾液,都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喉咙里反复刮擦,带来持续而尖锐的痛楚。
整整六个小时,他与酷寒和体力角力,倾尽全力,仅仅向上挪动了一百多米。
这区区一百多米,就耗尽了他在低海拔地区积攒数日的能量。
在海拔七千五百米处,一道光滑如镜、反射着幽蓝死光的巨大冰壁,如同天神挥剑斩出的天堑,毫无预兆地横亘眼前,断绝了所有取巧的可能。
手套已经划破,几个指尖早已冻得乌黑、坏死,彻底失去了知觉,仿佛不再是身体的一部分。
赵斌低下头,浑浊的目光扫过那双惨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