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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比搬砖,轻松多了,也痛快多了。
他蹲在深草丛里,一边数着帆布包里的零碎毛票,一边抚摸着身上光滑冰凉的虎毛,忽然想起澡堂里老头那句没人当真的疯话:
“老虎这东西,邪性。它吃人,也‘化’人。”
当时他只当是放屁。
现在,他对着空气,啐了一口带泥的唾沫,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化个鸟!是老子在‘化’它!”
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东西,一旦披上,就再也脱不下来了。从灵魂,到皮毛。
起初,这只是个“无本万利”的方便法门。工地搬砖,一天下来汗珠子砸八瓣,才几个钱?而披上这身皮,往草丛里一跃,那些看似光鲜的路人,顷刻间便丑态百出,丢盔弃甲。他像个黑暗中的收藏家,收集着那些被遗弃的恐惧:印着“北京”字样的旅行袋,装着精心粉饰简历的公文包,甚至还有一个散发着淡淡香水味的粉色背包,里面装着滚烫的情书和少女的心事。
“蠢货。”每次得手后,他都会对着空荡荡的公路,混合着鄙夷和一种畸形的优越感,啐上一口。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在他眼里如同被剥去文明外衣的羔羊,可笑至极。
他甚至渐渐总结出了“经验”。要选弯道后的草丛,车速自然慢;要选那些形单影只的,不会互相壮胆;最重要的是眼神——他对着雨后浑浊的水洼练习了很久,终于磨去了最后一丝属于人的迟疑,练出了那种纯粹的、野兽般的漠然。
直到那个雨夜。
雨下得像是天漏了。他像往常一样,从浸透雨水的草丛里奋力跃出,沉重的虎皮几乎要把他拽倒在地。目标是一个打着碎花伞、身形单薄的女人。女人受惊的尖叫声被风雨撕碎,伞掉在泥泞里,她却没像其他人那样转身就跑。
“求求你,”她突然瘫跪在泥水里,雨水和泪水糊了满脸,“我女儿在医院,等着开刀……这钱,是救命的……”
他愣住了。以往的经验瞬间失灵。
“我听说……听说这附近有只老虎,”女人语无伦次,哭声被风雨声淹没大半,“但没想到……真遇上……”
冰冷的雨水顺着僵硬的虎毛倒灌进他脖颈,流进他眼睛,一片酸涩模糊。他应该发出威胁的低吼,应该做出扑击的姿态,可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只挤出几声连自己都听不懂的、幼兽般的呜咽。
女人趁着他这瞬间的僵直,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甚至没敢捡伞,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雨幕深处。
那晚,他破天荒地没有清点任何“战利品”——泥地里只有那把被踩塌了骨架的破伞。回到家,那间租来的农舍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他照例想脱下这身湿透的皮囊,却猛地发现,领口、腋下那些经常摩擦的地方,虎皮的边缘似乎和皮肤黏连得特别紧,撕扯时带来一阵细微而真切的刺痛。
“妈的,出汗沤的吧。”他骂了一句,没太在意,胡乱擦了把身子,倒头便睡。
第二天醒来,他感觉手指有些异样。抬手一看,指甲盖似乎变厚、变黄了,边缘粗糙得像老树的皮。刷牙时,满嘴的牙膏沫子里混着明显的血丝——起初他以为是牙龈出血,但吐干净沫子后,惊恐地发现,是自己的门牙好像……变长、变尖了一些,轻易就刺破了口腔的内壁。
更可怕的是一种来自身体深处的欲望。中午路过村子,看见人家散养的土鸡在刨食,他居然不受控制地咽了口唾沫。那不是饥饿,而是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冲动——一种想要扑上去,用牙齿感受温热血肉和脆弱骨头的捕猎本能。
他冲到河边,想用冷水浇醒自己,却在那浑浊的倒影里,对上了一双真正的、属于食肉动物的、漠然而残忍的黄色眼睛。
“不——!”
他发疯似的撕扯身上的皮毛,指甲在看似柔软的皮毛上刮擦,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直接撕扯自己的皮肤,痛楚真实得让他几乎发狂。他冲进屋里找出那把切菜的钝刀,用尽力气割向手臂上的虎皮,刀刃却像砍在坚韧的胶皮上,瞬间卷了边,而皮毛下的皮肤,竟也渗出细密的血珠——那皮毛,已经和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
现在,他只能趴在山路的草丛里,像一头真正的野兽那样潜伏。一个哼着流行小调、骑着崭新自行车的年轻人由远及近,车把上挂着一包刚出锅、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卤猪头肉。
他的身体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肌肉如同上紧的发条般绷紧,后肢下意识地蹬地,那是猫科动物与生俱来的捕猎姿势,流畅得可怕。
年轻人丢下自行车,发出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地逃命。他踱过去,低下头,鼻翼翕动,嗅了嗅那包掉在尘土里的肉。真香啊。然后他愣住了——他竟然像狗一样,伸出粗糙的舌头,直接舔食起来,甚至发出了满足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