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低语声变得更加清晰,我隐约能分辨出其中几个重复的词语:“……家……这也是……我的家……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找不到了……”
邻居老太太的话猛地撞进我的脑海:“……带小孩的女人……孩子,听说脑子不太好……女人想不开……孩子也没了……”
一个可怕的猜想形成。难道,这个“东西”,是以前死在这里的那个女人?她的执念是找不到的孩子?而它模仿我女儿,是因为感知到了我内心深处对女儿的强烈思念,这是一种……扭曲的共情?或者说,是一种吸引我注意力的诱饵?
就在这时,那低语声中突然插入了一个新的、尖锐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镜子……看……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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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鬼使神差地摸到墙上的电灯开关,按亮。客厅瞬间一片光明。我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定格在客厅装饰柜上放着的一面椭圆形化妆镜上。我走过去,颤抖地拿起镜子。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将镜子缓缓举起,对准了天花板上那片阴影。
镜子里,倒映出的不再是模糊的污痕。
一个穿着老旧款式、颜色晦暗衣服的女人,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飞蛾,头下脚上地倒悬在那里,长长的头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发丝的缝隙里,能看到一只空洞的、没有焦距的眼睛。她的四肢极不自然地扭曲着,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绑、吊挂。最让人心悸的是,她的怀里,似乎还紧紧搂着一个模糊的、婴儿形状的布团……
“啊——!”我手一软,镜子掉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几乎在镜子落地的同时,天花板上的阴影骤然加深,那低语变成了凄厉的、充满怨恨的尖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客厅里的温度骤降。墙壁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水珠,带着一股土腥和霉变混合的气味。那倒悬的女人影像在明灭的光线中剧烈扭动,仿佛要挣脱某种束缚扑下来!
我抱头蹲下,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尖叫和扭曲持续了十几秒后,一切骤然停止。
灯光恢复了正常。墙壁干爽如初。寒冷褪去。
我怯怯地抬起头。
天花板上,那片阴影消失了,连同那个恐怖的女人影像,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只有地毯上那面摔裂的镜子,证明着并非虚幻。
我瘫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后半夜,公寓死一般寂静,那个“哒哒”声,那低语,再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一早,我再次冲进了物业办公室,不顾王经理尴尬的脸色,将我昨晚的经历和邻居老太太的话,以及我的推测,全部倒了出来。
王经理听完,长叹一声,终于不再隐瞒:“陈女士,您猜的……大概八九不离十。很多年前,住您那套房子的一对母女,女儿有先天疾病,智力停留在幼儿期,女人一个人带着孩子,很辛苦。后来……孩子突发疾病没了,女人受了刺激,就在您家院子那棵老槐树上……自缢了。死状,就是头下脚上……之后那房子就时不时有些传闻,但像您这样……清晰的,很少见。我们一般建议租客别长住,没想到您……”
真相大白,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疲惫和悲伤。那个倒悬的女人,她至死都在寻找自己的孩子。而我,一个同样失去孩子的母亲,阴差阳错地住进了她的悲剧现场,我的思念,成了唤醒她的催化剂。她模仿我女儿,或许并非全然恶意,更像是一种笨拙的、扭曲的呼应,来自两个被困在无尽丧子之痛中的灵魂。
我没有再去找房子。我知道,真正的鬼不在那间公寓里,它盘踞在我的心里。搬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当天下午,我买了一些香烛纸钱,在院子角落,远离那棵老槐树的地方,默默烧给了那对不幸的母女。我低声说:“走吧,带着你的孩子,去该去的地方吧。这里……不是家了。”
那天之后,天花板彻底安静了。
我再也没有听到过任何异响。但我依然会在深夜惊醒,仿佛还能听到那若有若无的呼唤。有时,我会下意识地看向天花板那个角落,那里平整、洁白,空无一物。
我知道,那个倒悬的女人或许已经离开。但她的影子,连同我女儿的笑脸,都已成为我内心深处另一重无法搬离的天花板,我将永远活在这无形的重压之下,直到某一天,要么被彻底压垮,要么……获得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的解脱。
而“妈妈,拉我下来——”那句话,成了盘桓在我午夜梦回时,最深沉、也最绝望的叩问,分不清是来自彼界的冤屈,还是源于我自身无望的祈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