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已经摆好了案几。
宋齐丘还没来,一队歌姬正在堂中歌舞。
萧弈落座,歌姬中最美的一人便向他款款而来,步履蹿跹,口中唱着悠扬的曲调。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唱罢,一杯酒被递到萧弈面前。
歌动人、舞动人、美人也动人。
萧弈知宋家不会毒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馀光留意到,宋摩诘一直观察着他,见状,审视之意稍减。
“听闻西门先生本打算去岳州公干,不知是奉谁的命令?又为何到了鄂州?”
萧弈知道,宋摩诘必然已去问过了那个押纲吏,坦然道:“宋兄想问什么,我知道,你定是怀疑我是受李璨之托,来给宋家小娘子送信。”
宋摩诘神色一变。
萧弈云淡风轻地摇手,道:“但并非如此。”
“那是?”
“实不相瞒,是奉周令公之密令,暗中观察边镐镇楚之事,到鄂州,是为了居中连络。”
“什么?”宋摩诘大为惊讶,脱口而出,道:“可,周家人并不认得你。”
萧弈笑道:“我还没见到周家人,他们自然不认得。”
“你有信物?”
“重要的是,周令公只想做出对大唐有利的决策。”
萧弈当然拿不出证据,而且这些谎言不难被揭穿。
没关系,只要暂时让宋家对周家兄妹也起疑心,障眼法的作用是再拖延两天时间。
至于两天之后,不重要了。
果然,宋摩诘眼神中泛起思忖之色,似乎有些混乱了。
“你是周令公派到楚地的眼线?”
“放心,我对太傅并无恶意,甚至,若我打探到边镐在楚地做得好,周令公会在朝堂上支持太傅。”萧弈利用得到的情报,直接把谈话内容抬高了好几层,为的,打懵宋摩诘。
果然,宋摩诘应对不了,道:“稍等,我去请父亲。”
可见,宋齐丘一开始并不打算见他们。
萧弈耐心等着,过了好一会,厅后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正此时,前院有吼声传来。
“走水啦!”
“不好啦,走水啦!”
火势很大,且蔓延得很快。
因是白天,被人发现时,已经烧了一进院子。
偏厅后,密集的脚步声还未到,很快又远去,宋摩诘匆匆赶来,道:“家中出了事,择日再招待你们来人,侧门送客。”
出厅一看,外面已是烟雾缭绕。
“咳咳咳”
被匆匆带出宋府的一路上,只见所有仆婢都忙着端水救火,亦有人护着宋家的女眷暂避。
出了侧门,眼看领路的仆婢返身,萧弈当即道:“少将军先回,我去帮忙救火。”
“你”
萧弈脚步快,已迅速混入人群,走在宋府的仆婢当中。
拐进一间庑房,他脱掉外套,把里面的一身粗麻青衣换到外面,又拿粗布绑了脸,以免吸入烟雾。看起来如同宋府下人。
以虽然快、但很镇定的步伐在宋家后院走了一圈,迅速了解宅院格制。
他判断宋小娘子住在西边院子,因为那边彩灯布置得最多,且院中摆满了嫁妆。
但他还是随手捉住一个婢女确认了一遍。
“女郎还在里面吗?”
“还在。”
“快去救女郎。”
赶到西边院门,恰见一群仆婢拥着一个女子出来,女子身材窈窕,但用湿布裹着脸,低着头,一时看不清容貌。
“保护女郎!”
萧弈过去,却故意伸出脚,绊倒两个婢女。
他则随手扶住了宋小娘子。
然而,虽是危乱之中,对方却不让他碰,甩开了他的手,道:“你这奴仆,好生无礼。”
“我是李璨的朋友。”
“是你?”
萧弈拖着宋小娘子跑开,把仆婢甩在身后。
“你阿爷要杀李璨,你可知道?”
“不,他答应过我,只要我听话嫁人,他不会”
“你自己看。”
萧弈直接把得到的秘函递了过去。
宋小娘子接过一看,立即哭了。
“呜阿爷怎能这样?”
“我只问你,你愿意与李璨双宿双飞吗?”
“我”
“时间紧迫,你只需要回答愿不愿意?”
“愿意。”
今日忙了一通,得了这两个字,也就够了。
“好,两日之后,我来接你。”萧弈刻意道:“到时,我们“登船’离开。”
“好,我该怎”
“你的抉别信,我不会替你送,有话,自己对李璨说吧。”
萧弈环顾一看,见后方有仆婢赶来,前方的小门处则满是宋齐丘的牙兵。
他没再多说,拿出宋小娘子给李璨的信,当着她的面,撕成碎片。
若她不去,那便连与李璨最后的道别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