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见鬼
第30章
汉初平元年三月丁西日。
春寒料峭，万寿县衙门前的石狮子上还挂着层薄霜。一袭月白色素纱深衣的蔡文姬，踩着这层冷霜，跨进了县衙的朱漆大门。虽说被李儒偷运走的武备粮草已被明光军追回，但经清点，实数远少于账面记录。刘晞既然聘了蔡文姬，自然不会让她只做个装点门面的吉祥物。一道委任状下来，蔡文姬摇身一变，成了万寿县衙新设的“记室从事”，专司钱粮核算与文书总揽，更有黄苓率亲卫随行护持。然而，权力这东西，不是上头给个名头就能生效的。对于万寿县盘根错节的旧势力而言，刘晞是猛龙过江，尚需提防；可蔡文姬以女子之身骤登官位，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场荒唐的儿戏。更不用说这女子还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更是引起旁人许多遐想。衙舍偏厅内,炭火烧得正旺。
几个老吏正围坐在案几旁翻着叶子牌，有人翘着二郎腿，有人边啃着满是猪油的炊饼边指点江山，唾沫横飞，热闹非凡。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众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下动作。有人慢吞吞地将叶子牌塞进盒子里，一脚踢到角落；那啃炊饼的老吏来不及收，索性张着满是油污的手，随手拽过一卷木牍,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只是那木牍都拿倒了。蔡文姬步入堂中。她摘下帷帽，神色清冷，宛如仙鹤。月白深衣不染尘埃，腰间悬挂的铜印也不知刺了谁的眼。
几名老吏见是她进来，交换了个眼神，并未起身相迎，依旧四平八稳地坐着。
为首的一名老吏姓王，也是这县里王家的旁支，在这主薄的位置上坐了二十年，熬走了三任县令，是这县衙里名副其实的“地头蛇"。“几位便是负责库房账目的书佐吧？“蔡文姬立于堂中，声音清越，“奉史郎君之命，我要调阅上月丁字库武备粮草的出入明细，劳烦诸位配合。”王主簿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蔡文姬一眼：“诶呦喂，这不是蔡从事吗？听说您原是蔡中郎的女儿、卫家主的儿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县衙里的粗活，哪能劳您大驾？”“分内之事，不敢言劳。"蔡文姬神色不变，径直走向主案。王主簿却依然没有让座的意思，反而指了指案几上早已备好的几卷看起来颇为整洁的竹简：
“早就备好了。蔡从事既然要查，那便请便吧。这都是咱们万寿县最重要的档册。”
蔡文姬有些意外于对方的配合，但当她跪坐下来，展开第一卷竹简时，眉头便微微蹙起。
《万寿县光和六年春更换火烛书》
她不动声色，又展开第二卷。
《中平二年县衙后厨采买名录》
全是七八年前的陈年旧账，且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记录，与“丁字库武备粮草"毫不相干。
“王主簿。"蔡文姬合上竹简，声音冷了几分，“我要的是上月的武备粮草出入账，你给我看七年前的后厨采买作甚？难道士兵是拿着白菜叶子上阵杀敌的不成？”
“哎呀！"王主簿一拍脑门，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又诚惶诚恐的模样，“瞧我这记性！前些日子兵荒马乱的，东西都搬乱了。那些小的们不识字，怕是把丁字库′听成了'丁字厨'，给您拿错了！”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拿错了？"蔡文姬目光如炬，“那便劳烦王主簿，现在让人去拿对的来。”“这就难办了。"王主簿双手一摊，一脸无赖相，“管钥匙的老张今日告了病，管搬运的小李回家奔丧去了。库房重地，没他们带路，我们也不敢乱闯啊。要不……蔡从事明日请早？”
这是典型的职场软钉子。给假数据耗你精力，被发现了就推诿扯皮拖时间。蔡文姬看着王主簿那张油腻的脸，心中明镜一般。他们赌的就是这深闺女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发作，更不懂衙门里的弯弯绕。“啪！”
一声脆响，一只长剑重重拍在王吏面前的案桌上，震得桌上的油饼渣震得乱跳。
王主簿吓得一哆嗦，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满含煞气的眼睛。黄苓一身劲装，单手按剑，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蔡文姬身侧。“管钥匙的病了？“黄苓冷笑一声，拇指顶开剑格，露出半寸寒芒，“正好，我这人专治疑难杂症。既然人不在，那锁还要来何用？不如我一剑劈了，正好给各位省了钥匙钱。”
王吏脸色一白。他这种老油条不怕讲道理的文官，就怕这种不讲道理的武夫。
“别别别！女侠手下留情！"王吏慌忙摆手，眼珠子一转，心里又生出一计。“既、既然蔡从事如此急切，那咱们也不好推辞。"王吏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去，去把库房角落里那几筐没来得及整理的底单都搬来！全都搬来！一点不许剩，免得蔡从事说咱们藏私！”手下们心领神会，一个个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片刻后。
“哗啦一一！”
伴随着刺鼻的霉味和灰尘，七八筐杂乱无章、断裂残破、甚至沾着老鼠屎的竹简，被一股脑地倾倒在蔡文姬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样高。“都在这儿了。“王主簿拍了拍手上的灰，掩住口鼻退后几步，满脸好心地说道，“这可是最原始的单据，绝对真实，一张不少。只是还没造册，乱是乱了点。既然蔡从事本事大，那就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