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扶苏那一套满口仁义道德的说辞,嬴政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眼中的温度骤降。
又是这一套!
又是这所谓的仁义道德!
他的这一套,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
自己当初让儒家来教他,真的是教错了。
“扶苏!”
嬴政猛地一拍案几,厉声喝道,“你以为治国是孩童嬉戏吗?是要哄着大家开心的吗?”
大殿内,空气都好似在这时候凝固了。
“不树立法的威严,不以法取信于天下,大秦的江山便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楼阁!风一吹,不用六国余孽动手,自己就散了!”
“你口口声声说只顾着宗室的面子,只顾着那所谓的骨肉亲情,可你曾想过律法的尊严?”
“你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朕的公正?又如何肯信朝廷半个字?!”
扶苏被骂得身子一颤,却仍倔强地抬起头:
“父皇!叔伯兄弟们纵有小过,亦当由宗正府闭门诫训,令其改过自新即可。”
“若是昭告天下,便是将皇家的遮羞布扯下来任人践踏,岂非寒了宗室之心,让亲者痛,仇者快?”
“小过?”
嬴政怒极反笑。
他一把抓起案几上那卷刚才还在查看的少府计簿,狠狠地掷在了扶苏的面前。
“你给朕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便是你口中的‘小过’?”
嬴政从御座上霍然起身,几步走到台阶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长子:
“强占民田千顷,致使百户流离失所;克扣边关军功赏赐,令浴血将士寒心!更有甚者,侵吞治水款项,置下游万民性命于不顾!”
“这就是你所谓的‘小过’?!”
“若不是他们是大秦宗室,朕早就该车裂了这群‘蛀虫’了。”
扶苏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可置信,而看着扶苏的表情,嬴政更加失望了。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扶苏的鼻子,语气冷然道:
“你可知为何天幕之中,那个未来的你,最后会蠢到被一封伪诏逼得自杀?”
祖龙的一番话,再次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的敲击在扶苏心口。
“就是因为你这愚蠢的仁慈!你这毫无原则、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妇人之仁!”
“你以为退让是德?你以为包庇是仁?那是软弱!是无能!”
扶苏如遭雷击,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眼见局势僵持,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一直沉默的赢辰适时地站了出来。
他缓缓走到扶苏身侧,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先行了一礼,跪奏道:
“父皇息怒,长兄亦是一片赤诚之心,重宗室名誉,本也是为了维护皇家体面。”
听到这话,扶苏有些感激地看向赢辰,却听赢辰话锋一转。
“但长兄,你只知仁恕,却不知法威生仁之理。”
赢辰转头看向扶苏,“若贵族违法不究,百姓积怨便会如地火奔行,终有一日会焚毁这万里江山。”
“到那时,国破家亡,皇家哪里还有体面可言?”
说着,赢辰顿了顿,朝着扶苏发出了邀请。
“长兄常居深宫,所见皆是书卷上的道理。”
“既如此,长兄可愿随臣弟往骊山一观?”
“唯有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庶民,长兄或许就能够明白,治理大秦依靠的不仅仅是‘仁恕’之道,还有‘公正’二字!”
“这”
扶苏怔然无语,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嬴政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到怒火稍微平息,但眼中的失望却未减半分。
他重新坐回御座,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
“扶苏,你抱着这些迂腐之见,满脑子都是那些腐儒灌输给你的酸臭文章,怎能有资格担得起大秦的江山?怎配做朕的儿子!”
“退下吧!”
嬴政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赶苍蝇一般:“回宫去好好反省,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失望够了。
此时的嬴政,已经没有什么耐心,想听着扶苏说下去了。
“父皇”
赢辰还想说些什么,但嬴政冷声说道:“好了,老六,你不必给他求情。”
“若是他自己想不通,谁说也没有用,不过是朽木不可雕也罢了。”
见此情形,嬴辰自然不好继续说些什么。
在他眼中扶苏虽然迂腐一些,但本心不坏。
扶苏面若死灰,眼神空洞。
良久,他才颤颤巍巍地磕了个头,声音嘶哑:“儿臣遵旨。”
他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
路过赢辰身边时,他脚步微微一顿。
虽然低垂着眼帘,但那眼角的余光中,却分明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不甘与怨愤。
为何?
为何父皇对老六总是这般偏爱?
为何老六的那些离经叛道之策,父皇总是言听计从
而自己秉持圣人教诲,却屡遭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