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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神都密信(4 / 12)

万千牧民期盼、匠人巧手、薛家豪商的重注与商队跋涉支撑起来的幽州织造坊,是他撬动帝国北向铁流的基点。

若让那双帝王的手胡来,探入丝线与毛绒的脉络深处粗暴搅动,贪婪地攫取那五成薛家份额,毁掉的不只是薛家商贾的血本,更是他千辛万苦在幽州与草原之间缔结的利益锁链,是他亲手营造的、刚刚显出盎然生机的局面。

那份苦心经营得来不易的平衡与希望,会被那生杀予夺的惯性彻底撕碎。

视线落在信末那“幸得劝阻,陛下暂止帝念”一行。

墨迹浓重,似乎岳父笔锋在此多凝滞了片刻。那个“暂”字,边缘晕开的细微墨痕,在苏慕白眼底无限放大,像一滴悬而未落的黑血。

林如海的劝阻,是眼前的风,吹散了那迫近的爪牙,却也同时昭示了爪牙的阴影从未远离。

苏慕白太清楚了,对隆化帝而言,那“生杀掠夺”四字早已溶进了帝王骨髓深处,化为了近乎本能的习惯。

所谓“暂止”,不过是猛兽在嗅到更诱人猎物时,暂时收拢的利爪。

待到北疆战事尘埃初定,或是朝廷再逢困顿,那蛰伏的贪婪与觊觎,必定会卷土重来,且只会变本加厉。

苏慕白慢慢合拢信纸。

窗外,庭院里几株老榆树秃枝的影子横斜地印在冰冷的地砖上,偶尔被风摇动几下,显得既僵硬,又带着某种固执的生命力。

他幽深的眼瞳凝视着虚空,书案上摇曳的烛火在他瞳孔深处投下跳跃的光点,冷静而审慎地复盘这一局试探。

苏慕白要看见隆化帝的反应尺度,隆化帝的反应亦毫不吝啬地向他展示了帝王的权力边界——无关亲疏,无关功过,只关乎对皇权还有无用处。

贾府最后的体面,甚至一条虚名维持的退路,在帝王眼中都是可以随意踩碎的尘埃。

那份容忍度如此之低,低得令人齿冷。

这试探的代价,是荣国府彻底沉沦,不过无所谓,荣国府的下场,从来都不放在苏慕白的心中。

冰冷的棋盘上,看清对手的底线与行事逻辑,还能让自己的敌人去死,这是一举两得事情。

炉火依旧在不远处的铜盆里自顾自地燃烧着,红热的光映在他半边侧脸上,跳跃闪烁,却仿佛照不进那双古井般的眼瞳深处。

室内的空气,因为这不言不动的凝视,比府衙外呼啸的朔风更显静穆。

那封密信的内容,便这样沉淀在他的思绪之中,如一柄无锋的重锤,在无声中夯实了对北方那位坐拥神都的至尊更加清晰、也更加危险的认知。

帝国的战车已然轰隆启动,驰骋于北疆草原与西海烽烟两线之上,碾过荣国府的废墟。

他亲手参与推动的巨轮,此刻更需要掌控方向的定力,而非被情绪引偏的躁动。

隆化帝对荣国府的毫不容情,是对旧势力的赤裸碾压,而其对织造坊薛家份额那一刹那的觊觎,则暴露了其深植骨髓的掠夺本性。

敌意已清晰如刀锋反光。

苏慕白很清楚,自己需要新的砝码,构筑新的壁垒,在帝王视线还未完全聚焦幽州之前。

后堂宽阔书房内,窗格半开,卷起的细竹帘筛进北方三月的天光,明亮,却并无多少暖意。

苏慕白独自一人,埋首于巨大的北疆舆图与堆积如山的粮秣文书、驿报军情之中,指尖在粗糙的皮纸地图上缓缓移动,不时在某一处关隘或部落标记旁稍作停顿,沉思片刻,又蘸墨批注几行细密小字。

炉火在墙角铜盆里无声地燃烧,木炭偶尔轻轻爆裂一下,吐出微弱的火星。

小厮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案前,双手捧上一个密封严实的油布小包,边缘微微湿润,像是沾上了长途奔波的霜露。

那封口处,一方清晰端正的“林”字印泥未干。

小厮低声道。

“大人,神都密信,八百里急递。”

苏慕白搁下墨笔,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了然。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极其稳当,接过了那油布包。

一层层揭开,露出里面干燥无损的内函,是极细密的暗纹宣纸,质地柔韧。

室内一片寂静。

苏慕白的目光逐行扫过岳父林如海笔力凝练的字迹,如同亲历神都十日间的风云激荡。

苏慕白看到了萧钦言“驱虎吞狼”的刁毒,步步为营险些扼断朔方军北征咽喉;他看到了岳父按照自己的计划,将幽州织造坊这本账簿,化作金殿博弈中一支刺穿乱局的投枪,那无声的较量就在字里行间展开。

信纸在指间微凉,翻动。

当读到荣国府的结局——贾元春被囚禁于深宫、贾宝玉的疯癫无状、赫赫百年荣府的倾颓只在朝夕之间——苏慕白端坐的身体纹丝未动,唯有握着信笺的指节,在细微处骤然绷紧,凸出苍白的边缘,指腹下的纸页随之悄然陷下几道微痕。

一丝凉意如同贴着衣领滑入的冰线,无声无息却又极其精准地,沿着脊椎悄然向上蔓延。

这结果,正是苏慕白想要的试探,可帝王的凉薄程度依旧远超了棋盘上的推演。

是的,苏慕白让王熙凤针对荣国府展开的报复计划,并不单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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