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皇权远远凌驾于相权之上,朝廷再无制衡之力时的结果——臣子的命运全然系于君主一念之间,毫无安全感可言。
正因如此,他们此刻才更不愿看到朱棣借朱高煦之手大肆清除异己,让本就强势的皇权愈发膨胀。一旦朝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的日子怕是又要重现了。
“燕王,不管此事内情究竟如何,二殿下直接派兵将北平城团团围住,这般行径未免太过放肆了!”
一直沉默立于一旁的张玉,此刻终于沉不住气开口。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几分久经沙场的沉稳与不容置疑的坚持:“即便城中官员真有不妥,那也该由我等自行处置,何时轮得到二殿下来越俎代庖,做主发号施令?”
张玉身后,其子张辅见父亲要开口,心头一紧,连忙上前想悄悄拉住父亲,示意他此刻少说为妙。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张玉的话已然出口。张辅只能无奈地松开手,轻轻叹了口气,默默退回原位,眉头却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显然也忧心父亲这番话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朱棣的眼睛缓缓眯了起来,目光如两道锐利的寒芒,定定地落在张玉脸上,一眨不眨地看了足足五六秒。那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对于身后一众官员的劝谏,朱棣心里其实一句也没信。他何等精明,怎会看不出这些人此刻的惶恐——他们不过是怕了朱高煦,怕了新城那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毕竟以朱高煦如今的实力,若真想拿下北平,根本不必费这般周折,摆下这阵仗来“请”他开城抓人。
尽管心里不愿承认,但朱棣比谁都清楚,眼下朱高煦的势力早已远超自己。若是对方真存了强攻之心,北平城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城墙再高、守军再勇,也挡不住新城那雷霆万钧的攻势。
可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张玉竟然在这时候站了出来。张玉向来沉稳持重,绝非轻易站队之人,难道这次……他也牵涉其中,跟着那些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朱棣的手指在城垛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敲打每个人的心弦。城墙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风都似乎停了,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声却汹涌的暗流。
朱棣心中暗自思忖,上次新城士兵被杀一事,他虽对张玉的处置颇有不满,但念及对方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得力大将,劳苦功高,终究是没有太过苛责,只想稍加敲打便罢。可如今看来,自己对这些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或许还是太过包容了些,以至于他们渐渐没了敬畏之心。
城墙上,面对朱棣那如实质般的审视目光,张玉只觉得浑身一紧,先前开口时的沉稳荡然无存,不由自主地垂下了脑袋,避开了那道锐利的视线。他心中确实藏着几分心虚——此事他并非全然无辜,只是动手的并非他本人,而是他那远方侄儿。。
像张玉这般身居高位的官员,背后牵扯的亲戚本就不在少数。自古以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常情,自家出了个有权有势的,旁支远亲自然也想借着这层关系谋些好处。
当初眼见着其他家族纷纷派人往新城钻营,捞得盆满钵满,张玉那远方侄儿便动了心思,跑来向他提及此事。张玉虽知朱高煦不好惹,不想亲自出面,却也架不住侄儿软磨硬泡,再者看旁人都有斩获,终究是松了口,暗中给那侄儿提供了不少便利——或是指点门路,或是借了些人手,想着让后辈去碰碰运气,即便不成也不至于让自己正面撞上朱高煦的锋芒。
其实不止张玉,此刻城墙上这些大臣们,大多都是这般心思。他们深知朱高煦的性子烈,不愿亲自出面去触霉头,便纷纷打发家里的后辈、远亲去新城行事。一来,年轻人手脚活络,不容易引人注意;二来,即便真出了岔子,也能推说是后辈自作主张,与自己撇清关系,不至于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沉默在城墙上凝滞了两秒,朱棣并未直接去质问张玉,只是眼神骤然变得淡漠,一字一顿地开口:“开城门!”
“燕王不可啊!”
这三个字刚落,城墙上顿时响起一片急切的惊呼,先前跪地的官员们更是连连叩首,声音里满是慌乱与不解。
朱棣猛地抬眼,目光冷冽如冰,扫过那些叫嚷的人:“你们心里怕什么,本王清楚得很。但既然敢做下那些勾当,就该想到会有今日的下场!少拿老二要造反说事,有本王在此,他还没这个胆子!”
话音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说罢,朱棣猛地一甩衣袖,不再看众人一眼,转身便朝着城楼内侧大步走去,龙行虎步间,尽显决绝之意。
城墙上的官员们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再敢多言。那扇紧闭的城门,终究还是在朱棣的命令下,缓缓发出沉重的声响,朝着城外的石当一行,缓缓开启。
没过多久,城门便已完全敞开,石当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被迎入了北平城内。
刚走没几步,一名身着铠甲的北平将领快步上前,对着石当拱手道:“石将军,燕王有令:该抓的人尽管抓,但有一条,绝不可骚扰城中百姓。若是有新城士兵趁机作乱,滋扰民生,那这支军队,便不必再回去了。”
石当听了,心中暗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