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这个？“她忍不住了，去问旁边的女孩，“没别的了？”女孩只有一条胳膊，但依然用左手把餐勺挥舞得虎虎生风，闻言诧异地看她，“当然啦，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再说也挺好吃的呀。"女孩津津有味道，“院长妈妈和老师都说过里面有好多营养成分呢一一是这么说的吧？”
行吧。
黎初把勺子一撇，起身走了。
留下那女孩在凳子上不解地回头，“初姐？？”福利院的布局和记忆中大差不差，于是她直接循着原路回了宿舍。她年龄大了，住的是个双人间，同住的室友现在应该还在外面，十几平米的房间不大但整洁，毕竞孩子们的家务就是学着打扫自己的房间。窗台上有盆茂盛的绿萝，一张厚重的原木双层床紧靠墙壁，床架结实得用力摇晃也只发出轻微的声响。光线穿过书桌，在干净平整的床单上投下光斑。黎初习惯性地伸手往枕头下一摸，碰到了个硬物。真在啊。
她拿出那台掌上游戏机，发现它在这个时期看着果然还挺新的。在福利院，只要稍微健康点都很抢手，兔唇这样能通过手术解决的都是小问题，所以没有被领养而被留下的大部分都是先天残障的孩子。她也被领养过，但最后还是决定回到孤儿院生活，后来也拒绝了其他领养家庭。当初那个家里的爸爸妈妈很喜欢她也对此很遗憾，才在送她回去的时候送了这台游戏机，可惜保护得再小心，使用年限到了极限还是开不了机了。房门被敲了两下。
“请进。"黎初说。
“我听说你午饭没怎么吃。"进来的还是那位女老师，她脸上仍是黎初记忆中的温柔笑容，“来看看你是不是还不舒服。”老师姓钟，在她刚上中学的时候回到了孤儿院工作，主要照看的是那些低龄孩子，不过可能是因为自己就在这里长大的关系，对她这样的大孩子也很关照，算是她最亲近的职员之一了。
“没事，只是不想吃。“黎初坐在床边，“钟姐你忙你的去吧。”钟老师站在原地没有走。
“还有一件事。”
黎初做了个“请"的手势。
“院长刚跟我谈过这事，"于是钟老师走进来，在她旁边坐下，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摆在她面前，“小初，你是时候要签这个了。”“我们知道你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爱需要传递，善意也是。当年是无数陌生人的善意投资才让你健康长大，接受教育，但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小初，每一口饭、每一次疫苗…你使用的每一笔款项都来自他们的前瞻性投资。”“这份合同的期限是十年，从你大学毕业开始算起，相信我，这可以让你少走弯路，也是对你潜力的最大信任。这是一张通往更高社会阶层的门票，会让你拥有更光明的未来。”
黎初……”
她盯着那张纸看了两秒。
一一签署方在此不可撤销地将其未来十年的全部经济价值、创造性产出及其生物资产，作为抵押品授予投资方。
“差不多够了吧？"她问。
钟老师一直在笑盈盈地注视她，闻言露出不解的表情，“嗯？”“人想象不出来自己没见过的东西，机器也是一一这点我已经充分理解了。“黎初说，“食堂吃糊糊我忍了，但这是啥玩意儿？”她捻起纸头，让整张纸竖在两人之间。
“说实话，胖师傅的厨艺挺一般的，来来回回就是那些菜，有时候太咸有时候太淡，我偶尔还能从菜叶里扒拉出小虫子。但他也动不动就会问我们想吃仁么，问完隔天就会出现在餐桌上--虽然味道另说吧，但绝对不会是只用考虑人体最低需要成分的营养膏。”
“不好意思，触景生情，一下子就说多了。”黎初晃了晃那张合同，“总而言之一一”
“福利不是为了回报，"她说，“好也不需要理由。”“每个孩子有定额的生活费和零花钱，院里会一直供到大学，哪怕是艺术生或者私立都会供你读。条件是什么？答案就是没有条件，大家只是想让孩子健健康康长大和有书念，不是人人都想从哪怕一个孩子的身上榨取价值。”“别顶着她的脸说这些了，纳克亚，钟姐不是因为你能理解的这些才回来的。"黎初说，“首先是食堂，然后是合同，我还想吐槽什么来着一一哦对，你想制造幸福的幻境，但比起孤儿院，真要追溯应该是得到我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吧。“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所以你的能力局限就是只能根据使用者的记忆或者想法来还原。承认吧，你不是万能的。”
“钟老师"一一不，纳克亚的表情完全凝固了。它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黎初，嘴唇翕动，与其说是想要攻击她，不如说是陷入了错乱。两“人"离得够近，黎初听得清它口中在嘀咕着什么。“检测到错误……使用者未能给出良好体验评价，现在重新进行评估”“重新生成……”
“出现错误……”
“……生成出现错误……中上……无法中……黎初还来不及开口，视野就先一步一花。
陌生的环境。
黎初环顾四周。
廉价的LED灯带在墙角苟延残喘，发出不稳定的电流滋滋声，地上堆着几箱廉价公寓标配的速热食物，床上铺着的合成纤维泛着油腻的光泽。永远在下的雨水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油污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