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它的主体，是个布满焊接缝的粗糙金属圆球。在圆球的正中央，一颗猩红的独眼亮了起来，光束开始在病房里缓缓扫荡。光束扫过她的床铺，扫过上面凌乱得仿佛刚有人匆匆离开的被褥，扫过已经关好的床头柜，扫过其他杂物和从酒店一并挪来的小行李箱，直到停在了她藏身的衣柜前。
“………
微小的共鸣声源源不断地从它的“头部”传出，那球体更接近于一个铆接而成的粗糙甲壳，这些装甲板材质混杂，有的是布满划痕的军用合金，有的则是生了锈还边缘翘起的普通铁板，布满全身的焊缝有如道道丑陋的疤痕。它的每条腿都是由发黑钢铁和裸露的活塞组成的节肢，尖端闪烁着刀锋般的寒光。迈着碎步在病房里盘旋时，和地板摩擦出与用指甲刮玻璃别无二致的束耳"吱嘎″声。
黎初握紧了瓶子。
是因为那只小蜘蛛没有传回该传的信号，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做法？那道猩红的光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它照亮了衣柜前的地板。
然后，停住了。
房间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刮擦声、电机的嗡鸣声……一切归于死寂，红光直勾勾地钉在她面前的衣柜门上，离黎初的眼睛只有不到半米。病房门被敲了两下。
“您好？"被点滴中断的警报所惊动的夜班护士询问，“可以进来吗？”机械蜘蛛一个激灵。
突如其来的到访者显然惊动了它，它毫不犹豫地转身向进来的那扇窗奔去。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以远比之前更快的频率响起，等到房门被打开，那道身影和红光都消失在了窗外的茫茫夜色里。
夜班护士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一一窗户大开，冷风嗖嗖地刮，床上被掀开的被子里空无一人。点滴中断的警示灯还在闪，药液从拔落的针头里滴滴答答地流了满地，但床边连鞋都没有动过，房内本应安睡在那里的唯一一位住客凭空蒸发了。护士……”
病、病人跳楼了？
她满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正慌得想去上报此事，忽然听到背后有一声极细微的轻响。
那个位置是……衣柜。
护士僵硬站在原地，干涩地吞咽了一下。
以往夜班无聊时看过的无数恐怖片镜头在此刻不约而同地浮上心头，她呼吸急促，想看又不敢看，却分明觉得那不可忽视的存在在步步逼近。天人交战的时间过得比任何时刻都漫长。
护士挣扎许久，终于壮着胆子，一寸寸地转过了头去，在这过程中，余光果然瞥见了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一一
………噫一一？！”
她当场双腿软倒在地，憋在嗓子里的尖叫刚发出了个音节就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因为她认出来这正是她以为跳楼了的病人。从敞开的衣柜门里钻出的女孩双手松弛地垂在身体两侧，头部也因颈部的放松而微微前倾，眼睛睁着，却完全是缺乏焦点的空洞，嘴唇微张，仿佛在呓语着什么。她慢吞吞地向前迈步，一步一顿，呈现出身体还处在睡梦中才会有的近滞感。
她一路走到床边，站在那儿，忽然身体一歪，直挺挺地将自己摔到了床上。还不忘盖上被子。
在护士的注视下，对方的气息很快变得均匀绵长。护士………”
2？？？？
“听说你昨晚梦游了。”
第二天清早，伊集院医生在查房时问她。
“啊？"靠着突如其来的点子蒙混过关的演技派迷茫得恰到好处，“是吗？”“你，就是你。"伊集院习惯性地推眼镜，“半夜钻衣柜里去，点滴也掉了，出来的时候把闻讯赶来的护士吓得够呛一一您平时也会这样吗？”黎初思考两秒，诚恳地说：“有我也不知道呀。”“……罢了，但有个好消息，您的体征一切正常。"伊集院拿这么个背后势力得罪不起的病人没办法，“还是想出院？”“那当然了。“黎初秒答，“这有胳膊有腿的我成天呆这儿憋得慌啊！”“行吧。”
伊集院妥协了。
“我一会儿安排几个检查，如果指标一切正常，您今天下午就可以办理出院了。“他说，“等到中午左右的时候，您有个稽查局那边的会面预约一-说是’预约'，对象是稽查局，本来也没有拒绝的权利，您最好提前安排好时间。”黎初：“这么爽快？”
“目前看来，你的义体适应性很好，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了，我给你开点口服的抗排异药和喷雾，过阵子再来复查就行。”伊集院又照例叮嘱了她一些平时的注意事项，以及初次移植者可以怎么按照需要调整义体，正要抬步离开，背后的人却出声了。“对了。”
黎初道：“帮我转告程焕，他的邀请我答应了。”被她叫住的伊集院停下脚步，
“我只负责植入体方面的治疗。"他平静地说。“安啦。”黎初微笑，“换成是我，我也不会找人来负责的。我不在乎你汇报了多少，反正我已经决定好了，去他那里的情报部工作，就这样。”伊集院问：“不等到和稽查局见面再做决定吗？”“在那之前，展示一下站同一条船的诚意更让人安心，不是吗？“她说，“既然想都想好了，那说出来的时机也很重要，不要得罪自己未来老板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