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蔻说：“那种情况就不用准备血浆了。”黎初开始思考是否真的要在这家巡回鬼屋工作。特别是和这些人共事。
“但他们应该能感觉到自己的四肢在哪儿……“艾蔻继续说，“我怀疑装定位了，藏在特角旮旯都能找到。”
“还有奥莱利，你也见过了，就是那条人鱼。”她道：“可能是成天在水缸里待着太无聊了吧，如果想让她帮你做事，可以给她讲八卦，随便编两条都行。”
黎初越听越不对劲。
这怎么听着那么像比格闯祸指南啊？
“冒犯地问一下，"她说，“难道你一一”“我们到啦！"艾蔻兴高采烈道。
她没听到黎初的问话，一把推开了那扇古里古怪的黄铜色铁门。…黎初本来还以为这是间锅炉房。
一股鸡尾酒般无法形容的气味扑面而来。
灼热的焦糊味、刺鼻的廉价消毒水味，还有冷却剂泄露后的甜腻气味全都混杂在一起，背景音也当真是锅炉永不停歇的低沉轰鸣。房间中央是一把被改装过的牙医椅，它被重新包裹上了易于清洗的深红色人造革，扶手和头枕也都加装了粗大的皮质拘束带和金属锁扣。椅子下方是网格状的排水口，显然直接连通了排污系统。
钉满了工具的洞洞板盖住墙壁，旁边是堆放着"备用零件"的铁架，比如型号各异的义眼、像风干鱿鱼一样挂在钩子上的仿生肌腱、泡在营养液罐子里的位生手掌…以及无数个装在贴了手写标签的玻璃罐里的芯片。在被灯光烤得发黄的工作台旁边，贴满了大大小小十几张设计草图，画风介于达芬奇和毕加索之间，详细描绘了如何将脊椎改造成乐器、或是如何把一个人完全替换成机械元件这样的疯狂构想。
黎初沉默了。
比起一路过来目睹的种种，她现在觉得这里更像恐怖电影的布景。房间主人闻声滑动转椅来面对她们，他是个已经迈入中老年的干瘦男人，围裙上沾满了机油和不明的深色污渍。他的左眼被一个巨大的、穿插着好几块封片的复古黄铜目镜取代，右眼则是他自己浑浊的人类眼睛，因为长年劳作而布满血丝。
“艾蔻？"他声线沙哑，“你哪里不舒服吗？还有这是……“我一个新认识的朋友。"艾蔻流利地答道。她笑着说：“放心啦，刘易斯叔叔，我没问题。是我的朋友，听说你技术很好，想让你帮忙检查一下义体。”
“是这样的，如果您不介意，就拜托您了。"黎初望了望对面一道玻璃墙之隔的锅炉，“不过我没想到是挨着锅炉房……“也不是天天都需要维修。"刘易斯主动回应了她，“没事的时候我就看着锅炉，不然闲得慌。”
他向她示意牙医椅，“坐。”
要说黎初对这诡异的氛围一点疑虑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
到底得有多自信，才会把自己的工作场所定在不小心就容易引起爆炸的锅炉房。
黎初在那张改造后的牙医椅上坐下。
椅子意外地还算舒适一-靠背和椅垫都塞了大量海绵，黎初靠向椅背，卷起袖子，让刘易斯用绑带将自己的左臂固定在扶手上。“夜鹰？"义体师一眼就认出她的义体型号，“还是战术型的ST-9。”艾蔻张大了嘴巴。
“夜鹰？生命集团的那个夜鹰？“她难以置信地重复道，“我都舍不得买他们家的一一是原厂货吗？”
刘易斯：“嗯。”
“丫头，"他那只黄铜眼睛向上转动，盯着黎初，“是你自己装的吗？”在专业人士面前，黎初也不藏着掖着了。
“不是。"她如实道。
“这也是我想拜托您的原因。“黎初说，“有人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装上了它，虽然是作为治疗手段，但我完全没办法信任对方，所以希望检查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义体师没有直面她的疑虑，只道：“打开我看看。”艾蔻满脸都是对自己没见过的这款新型义肢的好奇，保持了一个相对较近又不至于妨碍到他们的安全距离来探头探脑。黎初在他的指导下展开表面的仿其皮肤，露出里面的内部空间，机械精密得让艾蔻啧啧称奇。刘易斯从旁边拉过灯带一一以闪烁频率来看，它更像是个小型扫描仪。那扫描灯带在均匀散发着蓝光，旁边的屏幕则滚动起黎初她们俩都看不懂的数据流。义体师右手食指指节向上旋开，露出里面一根极细的探针。他直接刺进了串联神经线路的节点。
“嘶。”
令人眼前发黑的刺痛袭来，黎初条件反射地抽动了下手指，然后明白了那绑带的用处，不然她下意识就挣开了。
那感觉酸爽得就像在做根管治疗。
“我就直接说结论了。“好在检查没有持续太久，刘易斯就拔出了探针，“放心，没有装任何你想的东西一-定位、窃听，这些统统都没有。”“不过，既然你有这种顾虑，我还是提醒你一句，生命集团或是普渡科技……这些超级企业出品的义体会特意留下程序上的后门。”“对外一般是否认，或者解释为方便出了问题通过初始化解决，但真正的原因和后门具体是什么样，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原来不是没有。
而是没必要。
刘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