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怒斥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无比认真,一字一句地对何澈说:“冉冉是想和你好好过的,所以你要珍惜。”
说完,陆延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钱递给何澈:“这钱,你拿着。你要好好对冉冉,去给她买些她喜欢的东西的赔礼道歉,别再让她受委屈。”接着,他往前逼近一步,身高的优势瞬间压过了何澈,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记住我的话。”
“再有下次,”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可就不是这样了。”他转身就走,丝毫没注意到何澈看着钱时贪婪的嘴脸。为了上班方便,不因晚归打扰父母休息,陆延在靠近车厂的街区租了一间狭小干净的单人房。
一个深秋的雨夜,冷风裹挟着湿气钻进窗缝。陆延正准备休息,忽然听到一阵微弱急促的敲门声。他有些诧异,这时间谁会来找他?疑惑地打开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见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待看清那人面容时,陆延的心跳几乎骤停一一是冉冉!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露出的手臂和脖颈上布满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她什么都没说,一见到他,仿佛终于找到了避风港,立刻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身体瑟瑟发抖。
陆延心被狠狠揪住。他急忙将妹妹拉进屋内,关上门挡风,双手扶住她瘦削的肩膀,声音因愤怒而发颤:“谁干的?是谁把你打成这样?!”从妹妹口中断断续续听到原委后,陆延脸色铁青,下颌线绷得死紧,什么也没再多问,只匆匆说了句“在这等着”,便猛地转身,冲了出去。他对何澈常去的那个地下赌场并不陌生,以前只是远远避开,此刻却带着滔天的怒火直奔而去。
一冲进赌坊,嘈杂的声响和浑浊的空气顿时扑面而来。他的目光迅速锁定了角落里那个正赌得满面红光、兴奋叫嚷的身影一-何澈。没有一丝迟疑,陆延穿过混乱的人群,在何澈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脚狠狠瑞在他的腰侧,力道之大,直接将人从凳子上踢飞出去,重重摔在满是烟蒂的地面上。
不等何澈痛呼出声,陆延已经欺身而上,膝盖死死抵住他的胸口,揪住他的衣领,拳头就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怒和心痛,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每一拳都下了狠劲。赌场里瞬间乱作一团。
陆延回家时,还顺便给妹妹买了药贴。
打开门,看见缩在角落的女孩,陆延沉默半响。“和他离婚吧。”
离婚程序启动后,何澈一直在纠缠,实则是想要钱。为确保冉冉的安全,陆延迅速为她另寻了一处隐蔽的住所,并让父母暂时搬过去陪伴照顾。
陆延特地找了何澈,警告他,如果再这样纠缠下去,就把他赌博的事情到处张贴。
那段时间,何澈表面上似乎收敛了许多,没有再来骚扰,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
直到来年开春,这天是工作日,陆延正在车厂里忙碌。何澈的妹妹何莉突然来到厂里,语气一反常态地轻快,甚至带着点莫名的热情,围着陆延问东问西,一会儿问他工作累不累,一会儿又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
这与她以往每次来都是怨气重重,兴师问罪的态度截然不同。陆延起初只是觉得怪异,并不理会。
但何莉那过分轻松,甚至有些刻意的姿态,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头。他忽然想起,今早父母恰好一起去给老人上坟了,家里只有冉冉一人…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来,心脏猛地一沉。
他脸色骤变,顾不上跟同事交代,猛地扔下手中的工具,一把推开纠缠的何莉,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车厂,开车朝着家的方向。远远地,他就看到了那栋房子窗口冒出的滚滚黑烟!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打开车门飞速跑到门前,狠狠撞开房门!屋内已是浓烟弥漫,火舌正吞噬着家具。冉冉被浓烟呛得倒在客厅角落,意识模糊。陆延冲进火海,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他强忍着不适,一把拽起妹妹,奋力将她带向门外相对安全的地方。
就在即将走出的瞬间,头顶"咔嚓”一声巨响,一根被烈火焚烧许久的房梁再也支撑不住,带着燃烧的碎屑,朝着他狠狠砸落。陆延只来得及将冉冉完全推开,下一秒,灼热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意识被黑暗迅速吞噬。
天空昏沉,细雨如织,无声地浸润着墓园里每一寸冰冷的泥土。陆延的葬礼十分简单。
他生前的朋友同事沉默地站立着。田娟和陆建国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陆建国强撑着站直身子,田娟则全靠旁人搀扶才能站稳,低低的啜泣声压扣在喉咙里。
冉冉穿着一身刺目的黑,站在最前面,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着那具单薄的棺木,里面躺着她唯一的哥哥,那个一直护着她,最终为她付出了生命的哥哥。
她没有放声痛哭,只是死死地盯着棺木,眼泪无声汹涌地流淌,仿佛要将一生的泪都在此刻流尽。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往事。
悔恨、愧疚、痛苦、愤怒……种种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如果当初她没有嫁给何……
如果她能在第一次发现端倪时就果断离开……如果她没有那么懦弱,没有一次次地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