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我很乖的。
这种被掏空后的死寂,让她恍若回到了自己一个人住在破烂不堪的房间里等死的日子。
啊,铃铛。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着。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五条悟之前塞给她的那个小铃铛。小小的一个,在她指尖冰凉而沉默,并没有发出声响。她将它拥入怀中,试图从中汲取温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雾岛椿手指蜷缩了两下,身体回暖。慢慢的,直到所有知觉回归,她才默默起身向里屋走去。她将铃铛放在床头边,侧着头,怔愣地盯着它看了许久。最后像往常一样躺下,闭上眼睛。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听着自己缓缓跳动的心脏声,没有一点失眠的焦躁。只是平静地等待着注定迟来的睡眠,像等待一场已知的惩罚。睡眼朦胧之际,远处传来细微的声音,像是落入水井的水滴,滴答一声,隔着一层又一层的阻拦,让她听不清。
下雨了吗?
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水滴声生涩地连起来,形成一阵阵余韵。雾岛椿终于听清楚了。
那是十三弦的声音。
是那首安魂曲的调子。
雾岛椿猛地睁开眼睛。
原本被黑暗笼罩的房间亮的刺眼,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一个朦胧的、穿着淡紫色和服的身影,就跪坐在房间的光源下,跪坐在她的身边,一具漆黑的十三弦横在她腿上。
“怎么醒了?"女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她依旧漫不经心地拨动着手中的琴弦,头也没抬地问她,“即便是母亲弹的安魂曲,也哄不了你睡觉了吗?”“是曲子失效了……“她的声音依旧温和,一字一顿地对着她询问,“还是你不愿意睡?”
“母亲……"喉咙口的痒意猛地窜上来,引发一阵压抑地呛咳,雾岛椿下意识双手抚上被咳嗽引得一阵剧痛的胸口,还没缓和过来,就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不许咳。”
绝对的命令,不容一丝忤逆。
女人的手不再抚琴,安魂曲的调子戛然而止。雾岛椿坐起身,直视着她的脸,她的呵斥声回荡在房间内,回荡在耳边。至今完全消散,椿也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即便是呼之欲出的、不受人体控制的的生理反应都被她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憋得胸腔生疼,只剩下细微的颤抖。
她很努力,努力到连鸣咽声也不曾从唇边溢出。空气再一次陷入寂静,没有呵斥声,也不再有咳嗽声。女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点失态,她将腿上的古筝放在一旁,倾身过来,伸出手,安抚性地在雾岛椿背后拍了拍。她的指尖冷的像冰。
突兀的触感通过单薄的里衣传来,椿如触电般瑟缩了一下。下一秒,她猛地蜷缩着身子,一把抓住被子死死捂住口鼻,几声鸣咽就这样被闷死在纤维中。
女人收回留在空中的手,冷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为了完成自己的命令而稍显狼狈的样子。
忽然,她轻轻地笑了出来。
“我们椿真厉害,会为了母亲随口一句话而努力。"她弯下腰,手指轻轻拨弄着雾岛椿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动作很缱绻,像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嘉奖,″真听话。”
“可惜啊……这么听话的孩子,为什么上天待你如此不公。“她轻声地诉说着委屈,是作为一位母亲在真情实意地为自己的孩子打抱不平,“偏偏得了这么个病弱的身体,偏偏……是个女孩呢?”
“你若是个男孩该多好,你父亲……或许就会多看我们两眼了。”雾岛椿并没有在意她的抱怨,而是笑着问,“母亲,不要再等那个男人了好吗?”
“什么那个男人,他是你父亲。”女人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椿,你的礼仪学到哪里去了?”
“对不起母亲,但我觉得或许你需要冷静。”“冷静?”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无所谓的态度瞬间点燃了女人压抑的疯狂。十年来丈夫的冷落、家族的轻视、外界轻蔑的眼光和此刻女儿的不理解,所有毒汁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出口。
“我还不够冷静吗?他交给我的任务我明明已经完成得十分漂亮了。我把庄园打理的仅仅有条,家里安排的妥妥当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给他那些情人铺路的。”
自从嫁到雾岛家,她被迫切断了所有与本家的联系,被迫接受夫家严格的礼仪训练,以抹去她身上“低门楣"的痕迹。她的一言一行、仪态、品味,甚至兴趣爱好,都会被无限放大,直到通过"考验"。明明.……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她时刻牢记着要保持谦卑、恭顺,不能有任何张扬或个性的表现。一直都绝对服从于公婆和丈夫,一切以雾岛家的利益为最高准则。
她做的很好,也成功获得了雾岛家的认可,可椿的到来却毁掉了她的一切心血,所有努力都在诞下她的那一刻毁于一旦。本以为可以挽回,却没想到多年来再无一子。“既然不开心,那就请离开吧,母亲。”
少女脸色苍白,嘴唇泛白,眼神无光,语气却十分真挚。女人则很失望地看着她,眼里浮现一层薄雾,她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最后只留下一句,“我离开了